漫天风雪落下来, 寒山雪的皮肤变得透明,这天地唯一的颜色就是她手中的山雪剑,点点的蓝色荧光像心脏一般跳动。她的脸颊两侧爬上了冰霜,眼睛像一块清透的冰块, 被她看着巫半星从心底多出一抹难堪。
寒山雪, 她原来是阳城宗的弟子, 被赶出来之后, 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建立了神女宫。她的每一步走得都很顺利,巫半星这样想着。
为什么他们这些人就不会遇到任何挫折, 为什么他们就能坦荡地走在正道上?为什么我像一个胆怯的小人,只能在黑暗里踽踽独行?
巫半星在这漫天的冰雪里,想着这些。
算了,她既然不愿意活下去, 那就死在这里吧。
名门正道嘛,就应该以身殉道。巫半星笑得很开心,他的脖子上爬上了黑青色的纹路, 双目变得猩红。
“你也变成了魔将。”寒山雪的说话声里夹着风雪,没有什么惋惜的意思,只是在陈述现实。
“对啊, ”巫半星歪头看她,“反正在你们眼里,我和天魔也没有什么区别,如今这样,也算是如了你们愿。”
此刻的寒山雪像一尊冰雪铸成的雕像:“要不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要不就努力地改变自己。而不是将所有的错推给别人, 你真的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吗?”
“呵呵,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了解我什么,反过来教训我?”巫半星没听进去一句话,恶狠狠地说,“赶紧去死吧。”
天魔主改造了巫半星的剑,他似乎知道原来的魔将会折损,就想吸收新鲜的血液,将更多修士变成吗魔将。寒山雪曾经斩过一个天魔分|身,给天魔主留下了很深的影响。
或许它觉得,拿苍玉换寒山雪很值得。
可惜,这世上有贪生怕死的人,就会有宁死不屈的人,寒山雪选择了后者。
巫半星举起黑剑,对着寒山雪的脖颈处砍去。空气中冒着冰屑,眼看着黑剑就要砸开冰层,从天而降的火红色流光截断了巫半星的攻击。
“寒山、剑尊,得罪了!”越昭的身体顿在空中,身体一扭,凤翎剑刺进了寒山雪的肩膀处,火焰争先恐用地涌进寒山雪的身体里。
损毁了她的血肉也烧毁了身体里的黑气,寒山雪在剧痛中呕出一口鲜血,身体像断掉的风筝落到地面。
寒山雪看着空中的雪花逐渐融化,空气里多了一丝灼热的干燥感。她冷冰冰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越昭已经成长了,这片天地或许真的有救了。
她欣慰地一笑,在弟子的搀扶下慢慢挪步到城中。迎面跑来越泠,她看见寒山雪的伤口,声音忍不住颤抖:“师父!你……”
“替我谢谢越州主的救命之恩,”寒山雪一句话说的很吃力,灼灵剑法的火焰虽然帮她遏制住了黑气的扩散,但终究不是驱除。寒山雪将山雪剑放在越泠的手中,“拿着,为师很快就会醒来。”
越泠刚接过山雪剑,寒山雪就闭上了眼睛,身上覆盖上了厚厚的冰层,陷入了沉睡中。
“越昭……”巫半星又重复了一遍越昭的名字,他被魔纹覆盖的脸上有着哭笑不得的吧表情,“好久不见了。”
越昭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包着天地子母镜:“还给你。”
巫半星像是发疯了一般,一剑斩断了镜子:“越昭!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我不想知道,”越昭看着碎裂的镜子,“我只知道你是个叛徒,而我的剑专杀魔将。你也不用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因为恶事也是你做下的。”
“巫半星,我救了你一次,救不了你一辈子,路是你自己选的。”越昭的剑指着巫半星,毫不留情地刺向了他。
巫半星状若癫狂,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错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没有人来救赎我?
手中的黑剑泛出让人胆寒的光,他恍惚中记了起来,这柄剑曾刺进越昭的身体里。从那时开始,一切都变了。
凤翎剑在他的眼前放大,巫半星脑中的那根弦断掉了。
再也没有人会救他了,他像淤泥里的蛆虫,自不量力地追逐光芒。
不、是他亲手毁掉这光芒的。
凤翎剑刺穿了巫半星的胸口,火焰温暖了他冰冷的胸膛,他那颗死寂的心竟然重新跳动起来。
他一直珍重的那块玉佩碎裂了,他看着玉屑在空中飞扬,像极了发亮的星尘。巫半星看着越昭的脸,记忆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
当年,越昭也是这样的表情,冷漠地挥剑,可是那时她在保护自己。如果他没有进魔教,如果他没有被莫兰蛊惑,如果他没有变成魔将,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玉佩碎了……巫半星胸口的疼痛越来越明显,那个血洞开始冒着冷风。而越昭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蹙着眉:“拿起你的剑。”
巫半星不曾反抗,他倒在地上,血沫从嘴角揪出来,眼睛亮晶晶的,褪去了所有的戾气,像极了少年模样。
“我不会再对你举剑了……”巫半星大口喘气,火辣辣的伤口让他的脸上带了奇异的笑容,“越昭,是你杀了我,你要记住我!记住我!”
巫半星伸着手臂在空中胡乱地抓了一把,颓然地落在地上。越昭心中百感交集,她发出一声叹息,伸手将巫半星的眼睛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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