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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灵芝摸着鼻子,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些不懂事,以前吃完饭碗和筷子都扔在锅里,等娘回来收拾,却从没想过娘出去一天累不累。
    “我跟你一起收拾!”刘灵芝见他个子小,锅盖拿不稳,直接伸手过去帮忙。徐渊刷锅洗碗,末了还把锅盖和锅台擦干净。
    整理好厨房又回到两人睡的卧室,叠好被子扯好炕席。
    刘灵芝则拿起笤帚赶紧扫地,生怕自己干慢了,活都被徐渊抢走。
    等两人把屋里屋外收拾干净,太阳已经挂在半空了。
    今天难得是个好天气,徐渊又是第一次来镇上,刘灵芝打算带他出去玩玩。
    臭着脸换了身女孩穿的衣裙,又把头发挽成双髻,用围巾围住脖子。
    “我这样穿是不是很难看?”刘灵芝不高兴的拽着裙子,没办法,娘说过只要他出门必须做女娃的打扮。
    “不会,哥穿什么都好看!”徐渊瞪着亮晶晶的眼睛,不像说假话的模样。
    刘灵芝抿嘴一笑,从自己的百宝箱里摸了几文私房钱,这些都是平日帮他娘出去买东西剩下的零钱,被他贪污了。
    “走,哥带你溜达溜达。”
    出了胡同往前走就是南市,这里住着的都是普通老百姓,两旁的铺子也大多简陋,卖的东西都是日常用的,价格在一文到几文不等。
    刘灵芝拉着徐渊边走边介绍:“这一片的铺子是花钱租用,路边那些摆在地上的摊位,一天要交三文钱的人头税。”摆地摊的基本都是村里来的,卖的东西也都是农家山货。
    两人走到一处卖炸糕的摊子停下,刘灵芝花了两文钱买了两块油炸糕,用油纸包着递给徐渊一块,两人边走边吃。
    “过了这趟街就到了西市。”
    这边明显要比刚刚的南市看着干净些,路上的行人穿的也是整整齐齐,两旁的铺子更是井然有序,门口都挂着招幌。
    这边的铺子大多也是租的,而且价格要比南市高不少。
    当初刘老汉不理解妻子为何要花大价钱租这边的铺子。刘翠花笑而不语,西市街坊住的大多都是商户,花钱买肉吃不心疼。南市都是穷人家,谁舍得没事花十几文钱买肉吃啊。
    刘灵芝伸手指:“看见前头那个红色的幌子没?那就是咱家的猪肉铺子。”
    两人牵着手刚要走过去,突然发现一群人朝他家的铺子围了过去,离老远就听见刘翠花的哭喊声:“快报官呐,杀人了!”
    第九章
    刘灵芝闻声撒腿就往前跑,推开围观的人群看见他爹满头是血的躺在他娘怀里。
    “爹!爹你咋了?”
    徐渊也跟着跑过来,看见那一头鲜血头皮都麻了。
    旁边有好心人喊了嗓子:“先别管其他了,赶紧把刘大哥送医馆才是要紧的!”
    刘翠花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要扶起老头子去医馆,可是她腿都吓软了,扶了几下没有力气。
    刘灵芝直接蹲下,抓着他爹的胳膊把人背起来朝着医馆跑去。
    刘翠花擦了把脸上的眼泪:“大郎,你在这看着铺子,婶子跟你灵芝姐去医馆。”
    徐渊点点头,捡起地上的掉下来的猪肉放回摊子上,沉着脸进了铺子里。
    旁边围观的路人有不清楚原委的,纷纷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还能是谁,又是那泼皮麻六欺负老实人呗!”隔壁卖醋的大嫂说道。
    这个麻六在西市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仗着自己有个当捕快的姐夫,东家沾点,西家蹭点,平日里偷鸡摸狗没个正事。大家恼归恼但也不愿意跟他闹翻了,毕竟民不与官斗,最多捏着鼻子躲他远点。
    “今个一早,刘大哥家刚开门,那麻六就领着几个混子过来打秋风,拿了十文钱要买三斤肉。”正常一斤猪肉二十文,三斤猪肉就是六十文,十文钱够干嘛的?
    刘老汉为难的说:“六爷,咱这都是小本买卖,要不给您割一斤肥肉,钱就算了吧。”
    谁成想那麻六不干,非要三斤上好的猪肉,不管老两口怎么说好话都讲不下情面。
    没办法刘老汉只能认栽,叹着气割了三斤肉,还没上秤称,麻六就说他家称不准,还要再加上一个肘子。
    刘翠花立马火了,欺负人欺负的未免也太过分了!他们俩人五十岁的人,起早贪黑赚两个钱容易吗?
    白给你二斤多的猪肉不算完,还想多要一个肘子?!那一个肘子三斤多沉,能卖六七十文呢!
    “不卖了,不卖了!今天收摊!”刘翠花把称上的猪肉抢下来放回摊子上,挥手让刘老汉关门。
    结果麻六挡在门口不让他门关,旁边几个混混骂骂咧咧的过来要拿肉。
    刘翠花气的拿起杀猪刀比划:“我看谁敢动俺家的肉!”她这副模样倒真把几个混混吓住,放下手里的猪肉退到一边去。
    麻六在这街上横行霸道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窝囊气,捡起案板上的秤砣就朝刘老汉的脑袋砸了过去。
    那秤砣可是实心的铁疙瘩,砸这一下还了得?血哗啦啦的顺着额头流了下来。麻六见事不好,撒腿就跑了。
    “这个麻六也太过分了!若是刘大哥有个三长两短,剩下那娘俩怎么办呐?”
    “谁说不是呢,也就是仗着刘大哥家没儿子,欺负了白欺负。若是敢碰我家那口子,我那俩儿子非跟他拼了命不可!”
    这个年代就是这样,家里男丁多,出去气粗嗓门也大,刘家没了三个男丁,如今孤儿寡母的,做生意免不了要受气。
    坐在里面的徐渊握紧拳头,恨自己不能一下子长大给叔婶撑腰。
    *
    刘灵芝背着他爹一路小跑到医馆,坐诊的郎中见状赶紧过去把人接下来,扶到里屋的木板床躺下,让身边的学徒快去拿止血的伤药来。
    刘翠花到底是个女人家,遇上这么大的事一时慌了神只会哭。看着面如金纸的老头子,心里一阵恐慌,若是刘老汉没了,他们娘俩以后可怎么活啊!
    医馆的学徒端来热水和伤药,郎中赶紧把止血的药洒在伤口上,拿干净的布巾把脸上的血擦干净,亏得秤砣砸的有些偏,只在眼眶上磕出一条两寸多长的伤口。若是再远一寸砸在太阳穴上,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
    郎中又开了两附补元气的药,让徒弟拿去煎,喂过药后刘老汉终于缓了过来。
    “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翠花断断续续把事情的经过跟儿子说了一遍,刘灵芝听完起身就要往外走。
    吓得刘翠花一把拉住他:“幺儿你干啥去?”
    刘灵芝气的眼珠子都红了:“娘你放手,我杀了那个滚蛋去!”
    刘翠花哇的一声哭出来:“娘可就剩你一个了,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娘就不活了!”
    “爹这伤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刘翠花也恨,恨不得拿刀剁了那几个泼皮,可没有办法啊,告官告不赢,人家有当捕快的姐夫,打又打不过,这口气只能当哑巴咽下去。
    旁边的郎中也跟着叹气,这种事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麻绳专挑细处断,苦难专挑老实人。
    到了傍晚刘老汉才醒过来,砸这一下属实不轻,头昏眼花,胃里直翻腾,刚坐起来就吐了一大口药汤。
    “爹,你醒了!”刘灵芝赶紧凑过去拍了拍他后背。
    刘老汉有气无力的问:“你娘呢?”
    “牛车还在铺子后面,肉也在外面摆着,娘说把东西拉家去再来接咱们。”
    刘老汉闭着眼睛点点头。
    没过多久刘翠花赶着牛车回来,结了药钱,带着爷俩回了家。
    徐渊坐在堂屋烧火,听见牛车声就赶紧迎了出来,跟着刘灵芝一起扶着刘老汉进了屋躺下,
    刘翠花一进门就闻到饭菜的香气,屋里热气腾腾的,锅里还预备了热水,心里安慰了不少。
    “婶,叔好点了吗?”徐渊小声问。
    “郎中让他养着看,兴许三五天就没事了。”当然也说了不好的,怕脑袋里面砸出血,如果挺过这几日,人才算安全。
    刘老汉躺在炕上,头晕起不来,刘翠花喂了他几口米粥,喝完没一会又吐了,不敢再喂他吃别的了。
    娘仨一天没吃东西,这会也没什么胃口,刘翠花逼着两个孩子吃了馒头,就让他们早早去休息。
    刘灵芝今天难得听话,沉默的洗了脚,脱了衣服钻进被窝,背对着徐渊肩膀微微抽动。
    “哥,你别哭了……”伸手轻轻拍了拍刘灵芝。
    “我没哭。”刘灵芝哑着嗓子不承认。
    任谁碰上这种事都咽不下这口气,平白无故被人砸了头,差点要了他爹的命!刘灵芝恨不得拿刀子捅死那个王八蛋。
    徐渊知道他心里难受,其实自己也难受,还有一丝担忧,万一刘叔真出了什么事,会不会把他送回刘家屯,好不容易逃出来,再让他过那种日子……徐渊闭着眼都不敢想象。
    *
    第二天一早,刘翠花天没亮就起来了。其实昨天夜里一宿都没睡,生怕夜里刘老汉发病,两只眼睛熬的通红。
    幸好这一夜刘老汉安安静静,一觉睡到天亮。
    “什么时辰了?”刘老汉也醒了,扶着炕沿要起来,刘翠花赶紧给按了回去:“你快躺下,郎中不让你起来。”
    “那肉怎么办?”昨个刚宰的一头猪,虽说天冷了猪肉放不坏,可若是放久了不新鲜了也不好卖。
    “你还管肉?要不是为这几斤肉,能遭这么大罪吗。”刘翠花肠子都悔青了,不就是一个肘子,给他就给了,何苦跟他硬碰硬呢。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他们是做生意的,一次让那泼皮得了甜头,下次他还敢来,以后生意还做不做了。
    刘老汉叹了口气,让刘翠花给他续个烟袋。
    “脑袋还疼吗?”刘翠花搓了烟叶给他点着。
    “还行,就是有点晕。”
    “快把我吓死了,流了那么多血。”刘翠花再泼辣,说白了也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农家妇女,哪敢跟那些泼皮无赖耍横,这次可把她吓得不轻。
    刘老汉吧嗒抽了口旱烟:“不碍的,这也就是我这几年岁数大了,年轻十岁,我非揍那混小子一顿不可。”
    “瞧把你能的,要是咱们大郎二郎三郎活着,哪轮到这小子来撒野?”提起这个刘翠花又是一阵难过,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刘老汉也难受:“别说了,以后再看见他们躲着点。”
    老两口正说着话呢,就听见外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刘翠花摸黑点着油灯端着出去,见徐渊已经早早起来,正在烧火做饭呢。
    “怎么起这么早?”
    “婶,我睡不着。”徐渊也半宿没睡,一直担心刘老汉的身体,更担心自己的未来。
    “叔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了。”刘翠花跟着一起忙活着把饭热进锅里,然后拉着徐渊进屋。
    “大郎睡醒了?”徐老汉靠在墙边坐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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