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县县令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留着稀疏的胡子,个头不算高身材细瘦,穿着官袍带着官帽,训完话便让监考官发试卷和草纸。
卷子发下来,徐渊开始搓着手看考题,见题目都是张秀才教过的,提笔便开始在草纸上开始写,写完见没有修改的地方,再誊写在试卷上。从发下试卷到答完题,前后一共花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写完了也不能提前交卷,徐渊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坐好。
考场上一共有四名巡考官,他们会来回巡逻,防止有人作弊。
负责徐渊这边的巡考官见他许久不曾动笔便走过来查看。原以为是答不上放弃了,没想到居然已经写完了,先不论答的如何,光是是这字写的就不一般,这一圈巡逻下来,就没见过比他写得漂亮的了!
科举考试中,字也占很大一部分。字写的好看,批阅的人才愿意仔细看你答的内容,若是写的像刘灵芝似的,估计看都不会看直接落榜。
徐渊见他一直站在自己身边有些紧张,是不是自己哪里写的不好?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声!
“你在干什么?!”
“啊!大人我错了,饶了我这一次吧!我考了七次了,再考不上家里就不许我再念书了,求求您了!”一个中年男子跪在地上涕泪横流,不停的磕头。
他居然把抄写好的诗文卷成细条,涂抹成考篮相同的颜色夹带了进来,刚准备抽出来翻看的时候正巧被监考官看见逮了个正着。若是把这个心思放在读书上,兴许早就考上秀才了。
从外面进来两个官兵,不顾他的求饶架着胳膊就把人拖了出去。
“赶紧坐好!如再有违规者,直接取消考试资格!”其他人见状不敢再张望,低下头继续答卷。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第一场考完中途有一柱香的休息时间,想喝水的喝水,该去厕所的去厕所。
将近一百人上茅厕排队也要很长时间,厕所里的恭桶用的人多了,那味真是“香飘十里”!
幸好徐渊坐的位置离着茅房比较远,但隐隐还是能闻到一股异味,离着近的那几位考生就惨了,接下来的几场考试都要闻着臭味做文章了。
很快第二场开始,试卷发下来,徐渊看了一下题目,依旧不难。这次他没急着写,先在草纸上仔细的写一遍,等着考试时间还剩一刻钟的时候,再誊写在试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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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渊在考场上游刃有余,刘灵芝和刘老汉在外面可是提心吊胆,特别是看见有位考生被人架出来后,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一群人围着那名考生议论纷纷,考生捂着脸背上书篮小跑着离开了。
刘老汉忍不住问旁边的人:“郎君,借问一下那人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嗐,作弊被抓了呗!”
“这被抓后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上头记录留名以后都不许再考了。”
刘老汉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幸好他家大郎不会干这种事。
“老仗这是家里有人在考试?”
“嗯,我女婿在里面呢。”
男子打量了一下他,又见他身边站着个高个的女子,想来是她的夫婿了。
“我弟弟也在里面考试呢,今年是第二次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通过交谈刘老汉得知这男子是清水镇上的人,家里兄弟前几年参加过一次科举,结果没考上,后来因为疫病耽误了三年,今天恢复考试后赶紧报了名。
“这次倒是天气不错,上回我弟弟考试的时候正赶上刮风下大雪,冻的他下半场都没考完就发了热,直接被抬出考场,别看他们读书人平日清闲,其实也不容易啊。”
刘老汉点头:“可不是!这么冷的天气,在外面一坐就是一整天,别冻坏了才好。”
到了中午考场外等候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刘灵芝也带着刘老汉去附近的茶水铺子里歇歇脚。
铺子里不少人跟他们一样,都是等着家人考试的。三五个人坐在一起,嘴里聊的都是关于科举相关的话题。
刘老汉一个屠户出身,大字不识一个,跟着听个热闹,倒是刘灵芝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今年似乎不太一样。
各县不像往年那般按旧制录取人数,今年改成按照参加人数录入。参加的人多名额也多,今年泗水县参加的人少,名额削减了一多半,大概只取前七名。
“才七个人?!”旁边的男子听到大吃一惊,原以为今年人少会容易一些。
“听说隔壁的四通县人更少,今年只给了五个名额,咱们县虽然参加的人比他们多些但也没多几个,七个名额不算少了。”
“那…那还能考上吗?”在门口碰上的男子刚巧也在这,听完脸色都变了。他家算是耕读世家,这几年因为疫病的原因也不宽裕,若是弟弟这次再不中,哪里还有闲钱供他读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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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内也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考生可以拿自己带的食物充饥,考场提供热水。
徐渊要了碗热水,把冻硬的大饼掰碎扔进碗里,泡软了囫囵着喝了下去,勉强填饱肚子。
吃完饭站起来跺了跺脚,下午天气不太好,刮起北风越来越冷,幸亏婶子给做的这件棉袄够厚实,不然自己非得冻伤寒不可。
休息时间结束,有监考敲锣,所有考生回到自己座位上准备下午的连复。
连复时间为一个时辰,一般都是县令出题,考生按照规定做答。这一项对于前面几场没考好的人来说,几乎没什么影响,只有在取名次的时候,才会参考连复的成绩。
答完题天边已经飘起了细碎的小雪花,徐渊把手缩进袖子里捂着脸,等待监考官收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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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刘灵芝和刘老汉早就等着急了,随着考场大门打开,见徐渊拎着考篮从里面走出来,刘灵芝终于忍不住跑过去把人抱住:“冷不冷,饿不饿?”
徐渊趴在他怀里点点头:“冷,手都冻僵了。”
刘灵芝握着他冰凉的小手在嘴边哈气,要不是顾及自己现在是女人打扮,早就把人背起来往家跑了。
刘老汉也心疼:“快回家,叔给你煮姜汤喝,可千万别染上风寒。”
“嗯!”徐渊嗓子有点哽咽,从出来到现在两人都没问问自己考的怎么样,反而担心自己冷不冷,有人疼真是太好了。
回去的路上徐渊开始讲自己考试的过程,提到那个被抓作弊的学生,惹得刘家父子唏嘘不已。考了七次都考不上,想来也是没什么读书的天分,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找点事做。
回到家刘老汉把炕烧的热热的,锅里熬了一锅姜汤。
徐渊把鞋脱了,围着被子坐在炕头上,手脚痒的要命,估计是冻疮犯了。
以前在刘家屯的时候,手脚耳朵都长过冻疮,这几年养的差不多了,如今一冻又全起来了。
姜汤熬好,刘灵芝盛了一大碗端过来:“快,趁热喝了,发发汗。”
见徐渊捧着碗,咕咚咕咚喝下姜汤,两人才放下心来。
第二十七章
县试的成绩要半个月才出来,他们不打算在县里等了,这几日就启程回家。
刘老汉早着急了,家里的猪肉铺子闲了半个多月得亏多少银子啊!早知道自己来了帮倒忙,还不如留在家里卖猪肉。
前几日就跟附近的街坊打听过了,县里东市街那边有专门来往各个城镇拉货的牛车,车上也载人,一个人大概收三十文钱路费,就是速度慢些,不比马车当天就能到家。
徐渊和刘灵芝也想家了,两个人毕竟第一次出远门,都还不太适应,一说要回家了,比出来时还高兴!
临走前爷仨把房子好好收拾了一通,秦老板好心把房子借给他们住,总不好住完乱腾腾的就走了。
收拾好屋子刘灵芝又去附近的街上,给刘翠花和小丫买了些小玩意,都是镇上买不到的东西,前后花了不到一两银子。刘老汉见了也没说啥,毕竟自己丢了十多两银子,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老伴交差呢。
今早天还没亮,三人就去了东市街,街上来往的车辆特别多,居然还看见了类似秦老板家那种带着车厢的豪华大马车,当然这种包车价格就贵多了,去镇上大概要四五两银子,只有有钱的人家才舍得雇。刘老汉打算找拉货的牛车回去,能少花点车费。
路两旁的车夫见来了人纷纷吆喝着。“清水镇,清水镇诶~等两个人就走了!”
“白马镇马上走了诶~哎,大叔你们是去白山镇吗?”
刘老汉摆摆手。
“安平镇,安平镇……”
三人眼睛一亮,直接朝那辆牛车走去。
“伙计,咱们这车是去安平镇的吗?”
“是,你们几位啊?”
“三位。”
“那正好快上车吧,马上就走了!”
“等下,那个车费多少钱?”刘老汉拉住车夫询问。
“三十文一人,干粮自备。”因为牛车走的慢,中途也不见得去驿站停留,所以都是自己提前备好吃食。
刘老汉一听跟自己打听的价格一样连忙拉过两个孩子。“好好好,快上车!”
牛车不算大,上面罩着一个竹编的车棚子勉强挡挡风,车里已经放了一半的货物,旁边刚好留出一块空地,可以容三人坐下。
徐渊和刘灵芝坐在里面,刘老汉坐在车头,跟车夫打好招呼准备启程。
车夫三十多岁,听口音像是安平镇本地人,刘老汉忍不住跟他聊起天来。
“伙计,咱们得什么时辰能到镇上啊?”
车夫牵着绳子调转车头:“约莫得后半夜去了。”
“这黑天半夜的赶路不安全吧?”刘老汉有些担忧。
车夫呲牙一笑:“车上也没有值钱的东西,能有啥不安全的,这趟路我跑了十多年了,还没碰上过拦路的呢。”
倒也是,他们泗水县民风纯朴,这些年也没听说过哪闹过匪患。
刘老汉掏出烟袋点着:“听口音是咱们安平镇本地人?”
“嗯,老家是李家沟的,前几年才在镇上买的房子。”
“那咱们离着不远,我老家刘家屯的。”
“还真不算远,我连襟就是你们刘家屯的,叫刘广祥。”
刘老汉笑起来:“这不是巧了吗,刘广祥以前住我家对门。”
刘灵芝闻声抬起头,车夫居然刘杏她爹的妹夫。
“老哥这是去县城干嘛了?”
“嗐,这不是我家小女婿读了两年书,来县里试试水平,刚参加完科举。”读书人在这个时代的确很拿的出手,每次介绍完徐大郎,刘老汉都觉得呗有面子。
“哎哟!可了不得,竟然是秀才公!”
徐渊赶紧补充:“还不是呢,刚考完!”
车夫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瞧着是个有出息的,一定能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