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几个,也被日复一日的奢靡生活磨光了灵气,归于平凡。
何璇自身,不就是被磨光灵气的人之一吗?
等何璇行完礼后,三人颔首回礼,然后秦九龄十分热情的想将何璇请到上位坐下,薛满堂已经很有眼力见的离开了上位。
但是何璇拒不接受,坐到了平日里乐伎奏乐的地方。
她就像是在招待平日里的客人,询问来者想要听什么曲子。
秦九龄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说亲近吧,对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说冷淡,何璇进来后又没有表现出任何冷着她们的想法。
甚至全程可以说是十分得体,听着何璇说话,都如沐春风。
“弹一曲《边塞二首》如何?听闻何大家擅古词,这首词自前朝流传至今,也算得上是古词了。”
“是。”
既然是边塞曲,何璇就没有选择用琴弹,而是唤人取来了琵琶。
琵琶乃是胡乐,薛满堂在边塞时,常看到有人在马上弹奏,那都是横弹琵琶,而琵琶流入大庄数年,经教坊女子的改良,如今已经变为竖弹。
竖弹琵琶姿势更为柔美,女子低垂的眉目透露出与边塞截然不同的温柔。
薛满堂听着铿锵之音,闭目似是回到了边塞,同样在外打仗的将军钟婉宁也是十分怀念,比起人心似鬼蜮的京城,她们更适合在辽阔的战场上厮杀。
秦九龄身为全场音律造诣最高的客人,却听的心不在焉。
何璇的琴技高超,弹奏出的曲子十分悦耳,可也仅限于悦耳,与《民报》中提到的“令帝赞叹连连,百鸟停驻,齐鸣应声,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相差甚远。
秦九龄不知道是文章里描写的太夸张,还是过去十来年,何璇的水平降低了。
秦九龄还在想着,猛然听到薛满堂一声叫好。
“好!”
“精彩,不愧是何大家,得闻此曲,今日我等不虚此行啊。”比起单纯只会喊好的薛满堂,钟婉宁显然更会夸赞别人。
何璇听着,露出浅淡得体的笑,“三位娘子谬赞了。”
秦九龄:“此曲确实甚佳,就是不知道,何大家可曾去过边塞?”
何璇一怔,微微摇头,“回秦统领的话,奴从未踏出京城一步。”
秦九龄张嘴还想再问,薛满堂一拍桌子,说道:“没有去过边塞,还能弹出这么符合边塞之音的乐曲,何大家可真是太厉害了!”
“少将说笑,奴只是照着谱子弹奏罢了。”何璇知道自己弹出来的边塞曲是没有灵魂的,因为她从未见过边塞。
或许至此一生,她只能弹一弹那些有关闺怨哀愁的曲子,甚至连家国天下的大曲,她都无法弹出真情。
因为她不曾体验过那些情感。
薛满堂和钟婉宁根本察觉不到何璇的低沉,她们还在兴高采烈的讨论刚刚的边塞曲,一曲终了,两人已不见颓废。
秦九龄骤然问道:“那你愿意去边塞看看吗?”
何璇瞳孔微动,她瞪大眼睛看向秦九龄的样子,像是一个久居暗屋的人,骤然发现有人在墙上凿开一道缝隙。
有刺目的光顺着缝隙挤进来。人天生追逐光,即便从未见过它,也会情不自禁的被光吸引,忍着双目的刺痛,去看它。
渴望它,想要不顾一切的抓住它。
第134章 .特立独行者(有部分百合内容)世界被……
何璇出身在乐人之家,自小习音律,读书习字,在教坊长大。
放弃更爱的圣人书籍去读乐谱时,没人问过她愿不愿意成为一名乐伎。父母因皇帝心情不佳被赐死,她甚至没办法痛哭一场时,没人问她愿不愿意成为父母双亡的孤女。
与杨运在一起,杨运为娶她挨家法,被打的一个月下不来床,她心疼不已,哭求对方放弃时,也没人问她愿不愿意和杨运分开。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那是命。
现在有一个人,站在她面前,因为听了她一首曲子,就问她愿不愿意去边塞走一走。
何璇想,如果她再年轻十岁,说什么她都是愿意的。
就好像那封请愿书,十年前,不到三十岁的她,肯定不会在上面写下名字。因为那时的她觉得一切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境地,人生还是有些希望的。
她和杨运分开后,将所有精力都灌注在复原古曲上,她真的做到了,她将自己复原的古曲呈上去,满心以为她从此与以往再不相同,她有了让别人高看她一眼的能力。
然后庄帝说此曲甚佳,让她留在教坊做教习。
从普通的乐伎成为教习,听起来似乎还不错,但她成了教习后,就成了宫里的人,除非陛下仁慈放她归家,否则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摆脱乐籍。
乐籍,是贱籍,因为是贱籍,所以不能与良民通婚,不能穿绫罗绸缎,身家性命都在他人手中,一不小心,就会沦为更不堪的奴籍,如货物畜生一般,任人挑选。
何璇在得知女帝要在《民报》写她的故事时,就知道她摆脱乐籍的机会来了,可是当女帝问她可有什么想要的时,何璇只说想要钱财,并没有借此让女帝放她出教坊。
因为过往四十年,她突然发现,她在这世上是没有牵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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