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浓揉了揉自己的脸,似乎要确认现在是否在做梦。
“为什么呢?”她嘶哑的问。
“或者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念头的?”
“我想想啊......是从建康那件事开始吧。”
十七轻描淡写,眉目平静。
所有的表情都好似在一瞬间消失了。
“因为,我和你说了我很受伤,可是你无视了我。”
... ...
那些被自己忽略的话吗?
秋露浓愣愣的看着那种漂亮而稚嫩的脸,身影被淹没在夜幕间纷飞的花海之中。
她真的不记得吗?
也不见得。
“你这是干嘛?真以为我醒不来了?”
“你以为我是谁?怎么会不行,不过是休眠了一段时间而已。”
“姐姐,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我很害怕。”
“为什么啊?这个世界明明和我们没关系啊,平民百姓也好,凡人也好,都只是外人。这天下之大,我们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插手的。”
“姐姐.....没什么,你听错了。我什么也没说......”
... ...
只是因为这样么?
几百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一笔概括也就短短十几个字。
从曾经在世界缝隙之间,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到一起闯荡江湖,游历这世间的险恶。
再到遇到危机时的分歧,三言两语,言不由心。
自此,无法言语的隔阂产生了。
完好的宝物上有了一丝裂缝,这缕缝隙越裂越大,到最后,直至整个宝物分崩离析。
这隔阂,究竟是从哪一刻产生的。
十七不会细讲。
秋露浓好像懂了,又好似没懂。
朋友间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分道扬镳,无数个细节堆积而成的难言之隐。
矛盾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口是心非。
没有人能和你永远走在同一条路上,可秋露浓没想到,最后分开的方式会如此惨烈。
带着一种雨水裹杂的血腥气。
拧巴、别扭而又决绝。
空气陷入了死寂,一切仿佛都凝固了。
“你没必要搞得这么复杂。”
秋露浓看着十七的眼睛。
“牵扯太多人进来了。”
“如果想杀我的话,对你而言很简单吧。”
她语气没有起伏,额前的墨发低垂,挡住了眼眸。
“你又知道什么?”
十七被她轻描淡写的语气激怒了。
说了这么久,他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如此露骨的愤怒,情难自禁。
“你又明白什么?你又怎么会知道我的感受?”
他满脸讽刺,边走边质问,几近暴跳如雷。
“你当然是没感觉了。你总是无所谓的那个人,你心里的东西很多,都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所以随便丢一个也无所谓。”
“可那时,你对我而言是唯一的啊。我的世界只有你。”
十七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愤亢至极。
他离秋露浓很近,眼底的狂暴和歇斯底里,仿佛要把心脏剖开给面前的人看。
“我那样的爱你。”
爱这个词几乎让秋露浓悚然。
上一秒她觉得十七想杀她,下一秒他又说爱她,真是让人无法理解的诡异脑回路。
可由那张一张完美又苍白的脸吐出来,又觉得合情合理。
“为什么你总是让我难过啊,姐姐......”
十七话音一转,咬牙切齿的顿了下。
那张小脸,闪过一缕至阴至恶的戾气。
“我讨厌他们,让你也变得越来越像他们。”
“他们都是外人啊!只有我们才是一种人。”
“这个世界上明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可你总是因为别人而无视我。”
“就因为那样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就因为那些蝼蚁!?”
“你搞清楚,我才是能一直陪着你的人!”
“我就是要让你体会一下,我的感觉!”
十七怨毒的看着秋露浓。
发出了宛若毒蛇的嘶哑声。
头顶的白光熄灭,阴暗交错间,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说不清是嫉妒、委屈、痛恨、还是难过了。
秋露浓有些惊讶。
原来他心里埋藏了那么多的愤懑不甘吗?
庞大到几乎将他整个人吞噬。
“所以我说,你可以杀了我。”她认真的说。
一下子,十七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盯着秋露浓。
之后足足十几秒的时间内,那种痛恨又哀切的神情像是冻结在他脸上,再一点点融化,一丝丝剥离。
好似一幅画的颜色逐渐消散。
到最后,他眉目低垂,面无表情,疲倦的望着秋露浓。
“可你是我的姐姐啊。”
十七的声音幽幽,眨眼时眼泪飞快的落下,淹没在两人间的阴影中。
“我一开始见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只有你陪着我。”
看来那些假装剑灵的日子,也不全是演的。
秋露浓无声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无从提起。
要安慰他吗?
可她有这个资格吗?
明明她秋露浓才是被胁迫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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