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只怪自己从前将她保护得太好,如今后悔又有何用?
默了默,叹一口气:“他最近可有常去荣华宫看望你和沁儿?”
母亲的表情看不出喜怒,阿昭笑容不由略略一顿:“太忙,不忙的时候还是来的。上个月刚来过一回……也不知怎么的,从前总吃药也不见好,后来灰心了,干脆瞒着他不吃。这不吃了,反倒是一次就中一个……”
口中说着话儿,抬头看到广阳公主灼灼凝视的目光,自己好似也想到了什么,声音渐渐低下来。
那吃了七八年的药,或许原本就不该吃它。
广阳公主蹙着眉头,她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虽从来娇纵任性,什么都是世间最好的,然而心思却简单,不知这世间到底多少险恶。
广阳公主道:“那药不吃倒好,我是你母亲,总不至于骗你。”
又问姜夷安最近可有安分,听说似乎又有了,这一回也不知是男是女。
提到姜夷安,阿昭便不开心。
那个从来低眉顺眼、温声细语的女人,她除了卑微柔顺,真不知到底比自己讨喜在哪里。
“呜呜~~”沁儿尿了裤子,阿昭把孩子抱起来交给奶娘:“听说是常犯懒的。他不喜欢听我议论她,也没有人肯同我提及她的事。不过这半年,他倒是隔天半月的就会来我这里一趟。”
广阳公主这才舒了口气:“时间都过去半年多了,他若是想动手,早已经可以动手。既然最近对你还算好,我想应该就是无碍了。我们司徒家多少年尽忠为国,倘若想要行不义,也不必等到今日,他大抵也是明白这一点的。那孩子曾经多么萧条,若是没有司徒家这些年的鼎力支撑,他也不会有今天,总算他还知道感恩。”
“是。”阿昭想要替赵慎辩解,想了想,一时又找不到什么适合的词。他这半年来虽不曾空窗自己,到底是比不了从前的。那时候才成亲,17岁的年纪什么都是新鲜,两个人腻在一块舍不得分开,连上朝都要把自己藏在阁帘之后。太皇太后对自己宠溺无度,对此也只是佯装教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却一年一年的变化。早先的时候只是默然不吭地在后宫边角添置美人,每天夜里依然还是陪伴自己;渐渐的却开始三五天不来,再后面一个月来看上一二回,再后面……她便在御花园里看到了一身素淡典雅的姜夷安,腆着个肚子,三四个月大……
广阳公主见女儿不说话,早已将她的心思看穿,便挥挥手,将众人屏退。
又看了一眼正趴在地上逗孩子的侍女青桐,见青桐并没有反应,依旧抚着沁儿稚嫩的小手笑,不由皱了下眉头。
阿昭连忙道:“母亲勿要恼她,她是个哑巴。”
轻轻拽了拽青桐的衣角,示意她出去。
青桐讶然抬起头来,眸光清澈澈的,看到长公主微愠的眼神,连忙揩起裙裾仓惶地退出门去。
十七八岁的年纪,清秀且呆静,着一袭青绿荷叶宫装,却讨人心怜。
阿昭解释道:“12岁那年被女儿捡回来的,家穷,烧成了哑巴,心思倒是伶俐。怪可惜的。”
广阳公主不应话,只把一枚红布小包推至阿昭面前。
那红布包得甚紧,里头微软,似是药粉。
阿昭愣了一愣,没有去接。
广阳公主狠了狠心:“从前太皇太后还在,这些事儿她会替你去打点。如今却不一样,那姜夷安善用心计,肚子一个接一个的怀,你再不学着斗她,将来只怕沁儿的地位都保不住。你与皇上成亲十年,花无百日好,不能再拿从前去要求他。很多东西要学着看开,该狠的时候还是要狠。”
正说着,漆红门槛前颤巍巍多出来一个人。是大太监张德福,跑得太急了,说话都喘气:“起禀皇后娘娘,皇上宣娘娘即刻回宫,马车已等在外头。”
阿昭心神一恍,那药包便迅速蜷进了手心。
广阳公主有些奇怪:“才出来两天,这中秋都还没有过呐,怎么就要召人回去?”
老太监抱着拂尘,哈腰措辞道:“回大长公主,监礼司中秋要祭天,皇上说要娘娘回去……奴才私以为,皇上大约是想娘娘和大皇子了。”
阿昭看了看母亲,便有些为难。父亲一年难得回京一次,外孙都还没抱够,怎生得开口提辞行?
广阳公主把孩子抱起来,贴着阿昭低声道:“你啊,这一辈子就光被他吃得死死的了。回去也好,他念着孩子,便不会忘了你的好。”
一劲亲着沁儿的小脸蛋舍不得放。
粉嫩的小儿跌进怀里,靠得近了,阿昭竟忽然发现母亲发间的一缕银丝。紧了紧绣帕,起身对张德福道:“今日就不回了,烦请公公替本宫再跑一趟。父亲昨日傍晚才归家,我今夜再留一宿,明日天不亮就进宫,一定不耽误祭祀。”
“这……娘娘……”老太监站着不敢走,很是着急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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