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韶心中笃定踏实,心满意足地看向一旁正从马车上下来的兰十五,伸出手去扶他。
两人用过早膳后又消磨了一会儿才出门,现在到了兰府门口,差不多也该用午膳了。
兰府一大家子早已候在门口,远远见安王府马车过来,纷纷将遮阳的伞盖收起,齐齐跪在地上迎接。
待君韶与兰十五都安稳站好之后,他们才在兰缨的带领下,齐声:“安王殿下千岁!安王君千岁!”
君韶本握着兰十五的手,在兰府众人问安时,突然察觉到自己掌中那只手微微颤了颤。
她顺着力道转过头去看,却见兰十五明显是咬紧了牙关,面上的肌肉线条都突出几分,眼神也有些闪动。
她小声询问:“怎么了?”
兰十五像是沉浸在什么心情之中,听到她的声音才缓缓放松下来。
半晌,他摇了摇头:“只是,不太适应。”
君韶安抚性地拍拍他手背:“莫怕,你既嫁入皇家,便是亲生母父见了也需向你行礼,这是你该得的。”
从初见时十五一身粗布衣衫,马球赛时穿下人料子,大婚那日又被扒去嫁衣,她便看出来了,兰府对十五,是缺了德的坏。
如今十五有自己给撑腰,在她们姓兰的面前,想横着走便能横着走,想竖着走也没人敢拦着!
她想到这里,顺势便朝着身后的冬平招招手:“日头太大晒得慌,拿伞来。”
冬平应声将紫色绣金线伞盖取出,支起,替二人挡住了太阳。
三人在此过程中,都没有搭理兰府众人。
直到君韶安生站在阴凉底下时,一扭头,见兰府那边似乎有道影子,自顾自地正要站起来。
她眉头一皱,朝冬平使了个眼色,随即咳嗽一声。
冬平立马会意:“大胆!安王殿下还未许平身,怎可擅专!”
那边那道影子瞬间僵住。
随后,有轻缓柔弱的声音传来:“阿韶,我腿疼。”
君韶这才看清,刚刚要站起来那人,竟是兰渠!
她顿觉头疼。
兰渠腿有毛病,是儿时为救冬日落水的她落下的病根,以前也是因为这个,自己既感激他又馋他漂亮,便认准了要娶他过门好好宠着。
如今虽撕破脸皮,彻底翻了脸,可对方的救命之恩她不能不承。
君韶犹豫着,要不便算了,左右兰府众人也晒了许久太阳,却突然觉得掌心握着的那只手如同一尾鱼儿,一不小心便钻了出去,她根本抓不住,只剩下满掌空虚。
于是她瞬间便有些慌乱。
完蛋!十五莫不是疑心她与老相好没断干净,吃醋了!
君韶担心十五生她气,忙朝兰府那边摆手:“平身!都进去吧!”
一边又去牵兰十五的手。
可这次,拿手却如修炼了什么法门一般,滑不溜丢,任她武艺精湛都逮不住。
君韶心中哀嚎。
自己这次怕是惹十五生气了,一会儿好好表现,帮他撑腰,也不知是否还能挽回一些。
十五不叫她牵,她也不敢强求,便只好一路小心翼翼地虚揽着他,面无表情跟着兰缨往里走。
兰十五将手紧紧攥在袖子里,面上是得体的微笑,时不时还能应酬几句,脑中却完全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他想的,只有方才兰渠冲着君韶撒娇时,那熟稔的惯用的耍赖语气。
由此可见,她们二人往日了常常如此,兰渠轻轻撒一撒娇,君韶便全听他的了。
方才也是,兰渠一说腿疼,殿下便慌里慌张叫众人平了身。
她们二人熟悉又契合,若不是兰渠拎不清,自己又怎能捡到这么大的便宜?
现在两人还未和好,殿下便已处处体贴着兰渠,若日后和好了,那他兰十五,是否还能留在殿下身边……
倒不如趁现在,表现得与殿下没那么亲近,或许兰渠心中便不会太在意,日后若是嫁来安王府,或许还能将他留下做个侧君,也还能远远地看着安王殿下。
他心乱如麻,一路上都不知自己走了哪些路,说了什么话,便已被君韶带着,入了兰府正厅。
他回过神来。
兰府正厅,他还是第一次进。
而第一次进,居然便已端坐在主位,就连以前话都说不上的兰缨,竟然也坐在他的下手。
兰十五袖子遮掩下的手,摸上了扶手,紧紧将其扣住。
而君韶已经游刃有余地开始寒暄。
往日里她来兰府,众人仗着她喜爱兰渠,态度放得低,言语间便对她少了几分该有的尊重。
兰缨倒还勉强维护着礼数,陈氏却像是完全把她当作普通人家的儿媳,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他已养成了习惯,难以迅速改掉,此时便没控制住,张口就是一句:“殿下心还需细些,您有伞盖遮着,却叫我们在太阳底下晒了那么久!”
话说完,满厅死寂。
陈氏这才反应过来,今日的安王已不是昨日的安王,几日前大婚,还给了自己等人好一个没脸,妻主中了暑气今日才好,自己和渠儿更是强撑着病体爬起来的。
他脸上闪过一抹慌乱,连忙站起来,语无伦次想要补救。
“我、臣夫、失言,还请安王殿下勿要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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