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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去春来,夏烬秋落,匆匆抬头,望着窗外梧桐绿了又黄,宝橒惊觉又过去了这许多年。
    先帝驾崩后,张观业延续着休养生息的政策,毕竟太祖为了他年轻时的雄图霸业常年对外出征,赋税徭役多少有损民生。
    如今一番万象更新的气氛,虽然过着千篇一律的日子,但宝橒倒也没有觉得厌烦。
    除了信王最近心思又活泛开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祖忌辰临近,日日在府中咒骂,甚至扬言先帝的死与张观业脱不了干系,是张观业做太子做的不耐烦了,为了皇位将自己的亲生父亲除之而后快。
    本来张观业只当他是秋后蚂蚱,却不想这个谣言在临安城中四起,很快传进大内到了他的耳朵里。
    因为当年为了牵制信王的野心,先帝驾崩后确实隐瞒了一段时日才出殡,以至于张观业登基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才为先帝风光大葬。
    一些不明原委的人本就心有疑虑,如今又被提起这桩陈年往事,一些摇摆不定的也开始跟着风声躁动起来。
    张观业去请安时,就连深居慈宁宫的赵太后都忍不住就着这件事敲打了他几句。
    人言可畏,更何况信王本来在民间威望不低,不好好处理这件事,只怕之后还有的膈应。
    张观业应下,出了殿门,想起今日初五随后去了光华殿用膳,宝橒为他布菜,只见他吃得心不在焉,遂也放下了碗筷。
    “爷若是有要事,便先去处理吧。”宝橒也知道最近朝局有些动荡,一些隐藏极深的朝臣就着这个机会开始显露祸心来,即使杖杀了一部分还是难平议论。
    宝橒为张观业系好披风,带上折巾帽:“母后若是过问,妾会帮爷说清解释的。”
    张观业点了点头,重新踏进了北风中,藏蓝的衣袍卷过墙边的低篱。
    夜半时分,王宝柔还在宝橒的宫里闲话,榻上是尔容呼呼大睡的身影。
    宝橒拿了花样让王宝柔为她指点,不知不觉竟已到了戌时。
    王宝柔飞快地穿针引线着:“这里应该这样......对了,娘娘可知万岁今日又去了信王府上,似是还出动了锦衣卫。”
    宝橒停下手——她有猜到张观业近日频繁出入信王府,前些年查筛出一些内应,虽然多与信王有关,可证据再如何确凿他都不敢轻易让自己的手上沾染亲眷的血,只能圈禁起来让信王自生自灭。
    这一回已经这么严重了么?
    说起来,当年确实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比如,信王是如何调动的镇南抚司,两次登基虽都瞒过了他,可又是为何两次都比张观业预计好的时间提前这许多,精准快速地杀回来?
    难道宫里还有内应么?
    困惑之际,殿门外传来嘈杂声,宝橒披了衣唤来蕊黄询问,只见蕊黄也有些焦急:“娘娘不好了,万岁一箭射死了信王世子,府里所有人包括王妃也全都斩杀了。
    “万岁还放火烧了信王的府邸,据说尸,尸骨未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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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观业连着好几日不曾上朝了,把自己关进了供奉列祖的祠堂里,就连赵太后在殿门哭哑了嗓子也不露面。
    宝橒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又要对信王痛下杀手了,出宫一趟是受了什么刺激竟惹得他闭门不出起来,连赵太后也不见。
    无法,只能日日嘱咐内侍送去饭食,可每次都原封不动地退回来。
    看着面前一盒盒的残羹冷炙,宝橒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去了佛堂。
    到了殿外,细细听来,里间传来喃喃自语的声音。
    “我不想的......但他一直激我,这么多年我对他的要求只要不过分都百般顺应,他还想怎样!
    “他们说烧得连灰都不剩了......皇爷爷,你说早知今日,当初你又何必给他希望呢......”
    宝橒听得不真切,里边又安静下去,伴随着几声蛐蛐的叫声。
    已是秋日,官员为了讨好张观业常常去各地捕了好些蛐蛐来供他玩乐。
    此起彼伏地叫着,想起赵太后的嘱托,她是皇后,必须担起这个责任来。
    宝橒手攥成拳,叩响了殿门:“爷,如今边关不宁,刘阁老和杨学士日日来宫里只为求您一面,爷吃些东西就去好么?”
    一阵静寂,就在宝橒胡乱猜测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面前的紫檀木门突然被拉开,张观业散衣披发站在门槛后,一座座灵牌映入眼帘,火光摇曳,照的一派亮堂。
    “爷......”
    张观业看了她一眼:“你也是来劝我的?”
    宝橒见他没有要让路的意思,也就顺着他隔了门槛相对。
    “那爷可会听劝么。”宝橒看向张观业漠然的眼,试图去找寻曾经意气风发的光亮,“爷曾经对妾说‘将军赶路,不追小兔’,如今爷怎的非但不追,还驻足不前了呢?”
    张观业捏着门:“当时不过随口胡诌耳,又实在不愿看你这般怯懦。
    “再说了,今非昔比,我还答应我爹会放过信王呢.......”
    虽然平时张观业对着她也会有不自觉地漠然,可那是第一次,宝橒从他的脸上看到嘲讽,一瞬间宝橒心有戚戚,只能无力地重复着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的劝谏。
    “说够了么?说够了就先回吧。”
    门在她面前又重新阖上,宝橒失意地转身往外走,迎面遇上也带了食盒来的朱微蔓,笑意深长地走过她,进了那扇挡住了宝橒的殿门。
    宝橒没有回宫,坐在甘亭中赏月。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人却是孤身。
    隐在阴影处,宝橒看着张观业在朱微蔓的搀扶下踏出了佛堂往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在风华正茂的年岁里,她却不是那个让他迷途知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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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宝橒在慈宁宫请安时,朱微蔓已经在了,只是气氛似乎有些许凝重。
    宝橒不禁投去疑惑的目光,只见朱微蔓端了茶水走到赵太后身边,语气轻柔:“母后安心,妾的父亲略通乌卢语,又常年与之互市,定能助万岁一臂之力。
    “只是一时没想通罢了,但万岁爷终归还是听劝的,今日又重振旗鼓去上朝了不是?”
    闻言,赵太后看了宝橒一眼,又默默别开眼,赞许了朱微蔓几句。
    请安过后,太后留了宝橒用膳,朱微蔓告退后挑衅地看了宝橒一眼,但宝橒没有什么心思去回应,低垂着眼等待赵太后的指示。
    “观业和蔓娘从小情谊深厚,但你是他的正妻,他可有按着规矩宿在你宫里?”
    宝橒扯了扯嘴角,想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柔和一些:“回母后的话,万岁爷都按着母后的意思,逢五逢十都来的。”
    听了宝橒的话,赵太后皱了一双秀眉,欲言又止,终成一声太息。
    宝橒知道赵太后在纠结着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怀尔容时吃错过东西,年岁上来后宝橒觉得自己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很久之前就问过医师,都说她很难再有孕。
    朝堂有风声传出,有朝臣一封接一封地上表,立朱微蔓的孩子为太子,不知为何此项提议被搁置了一遍又一遍。
    乌卢新立的首领当众撕毁了当年与太祖签订的番邦协议,自立为王,如今朱微蔓的父亲只身涉险潜入敌人内部做了内应,衷心可表,不论如何都是功德有佳的善举。
    而作为此等功勋之人的女儿,没有比天下之母更好的嘉赏了。
    倘若张观业真的有废后的打算,中宫子嗣艰难,这或许可以成为他的一个正确立场了吧。
    想起与朱微蔓狭路相逢在佛堂外,也提着食盒有如夜里游走的鬼魅,蛊惑人心。
    她说,只要她成为皇后,他的父亲就会去成为敌探,互市的种种这些年全是她的父亲在管理,熟悉他们部落的走势迁徙,甚至知道他们的粮仓驻扎所在。
    宝橒自知愚钝,可这一回她立马听懂了朱微蔓的意思。
    从慈宁宫回来后,宝橒平静地让蕊黄替她换上了仅在册封之日穿过的正红鞠衣,戴上燕居冠,端坐着几欲被压弯了脖颈。
    这是第一次宝橒在逢五逢十的日子之外去请张观业来。
    他出现在宅院内的时候,宝橒却早已记不得有多久没有与他这般静静地对望了。
    正襟危坐在堂内,张观业背着光走到正中央,宝橒看不清他的脸,不出意外定是带着淡淡的倦怠。
    张观业负手站于殿中,不解:“今日为何穿的如此隆重?”
    宝橒没有接他的话,就这么看着他,不舍得错开眼去。
    “爷可是要去完成太祖的夙愿了。”
    张观业捏了捏山根,揉散了一些疲累:“如今乌卢再犯,朝廷用人之际,蔓娘的父亲习得部落古语,已潜入乌利作了内应。”
    “蔓娘跟着朕受了许多委屈,待此次出征归来,让蔓娘一同分担后宫琐事吧,皇后身子不好,还是要多加调理......”
    宝橒打断了张观业的欲言又止——这么多年,她早已将他视作她的天,没由来的,宝橒请求他讲讲关于他们的事情。
    看着张观业眼神里透露的不解与厌烦,最后终是妥协在宝橒微弱又坚定的笑意里。
    “她本是承伯公夫人带进的燕京旧居,那时候府里几乎没有同龄玩伴,皇爷爷因着我出生时梦到高祖给了他一枚大圭,就把我视作一道他争储的契机。
    “我其实幼时更想当一名游历山水的画师,可依着皇爷爷的期许,这只能是个无法实现的愿望罢了,蔓娘本不喜书法画作,却也为了我去刻苦临摹那些大家的作品,再偷偷带来给我瞧。
    “我早已将她视作我未来的妻子,明明皇爷爷一开始也相中了蔓娘,可偏偏阴差阳错......”
    你却娶了我王宝橒。
    他不再言语,默默移开视线。
    听着张观业寥寥带过了朱微蔓这些年的安分守己,宝橒恍惚起来:是错觉吗,仿佛察觉出他为了朱微蔓甘居人下的委屈而惋惜。
    她何尝不知他心内的挣扎苦楚,可能也是这一回,让张观业彻底捋清了他自己的心意。
    宝橒拿过桌案上乌木盒,里面收着聘书和成婚时的喜剪,红绳捆着剪下彼此的两缕青丝。
    结发为夫妻。
    后一句宝橒终是不忍继续想下去,因为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张观业错愕地看着呈上来的请辞书,“久病”“福薄”的字眼刺挠了他的眼。
    “废后终归对万岁的名誉有损,宝橒嫁与万岁五载,无法诞下嫡子乃德行有亏之举,而今愿万岁别选贤德以位中宫。
    “往后虽不能日日相见侍奉在侧,但离宫修行抄经为国祈福,还望万岁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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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大家对后续的猜测  又默默看一眼我的大纲  感觉还是你们会  这设定说的我都想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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