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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第一次遇到他,在黄昏时分,姜黄色的僧袍衬得他像一束灰暗的光。
    深山老林的盘山公路,1314路公交摇晃着远去,她不知所措地下车——父母将她管束地很严,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独自出门过,就连朋友聚会也要报备。
    信号断断续续,下意识认定自己还是下错了站,站台很简陋,只是粗糙得垒起一层台阶,站台牌上零零散散地描着站点。
    她抬起胳膊试图去强化手机信号,午后的日光透过香樟的叶片在沥青路上斑斑驳驳,若隐若现。
    她要去的是灵喜寺。
    早就已经不是记忆里的原址了,修过路后的周围种满了香樟,掩映住伫立在景区山腰处的灵喜寺,一路蜿蜒向上,还有几个绵延的寺庙分布。
    她方向感不好,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很明显,她下站下早了。
    网络无法正常顺畅让她开始慌张起来,清丽的眉蹙在一起。
    一个僧人慢悠悠地向她走来,左手捧着一个木制画框,细小圆润的珠串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右腕,垂下来的部分随着走动前后摇晃着。
    他微微低着头,没有戒疤,灰白色的头皮树立着短短的发茬,夕阳的光晕透过层层迭迭的树影,揉在他的僧袍上,好似渡了一层光晕。
    她就这么呆愣在原地,细长的胳膊挎着青灰色的布袋,沉甸甸的往下坠着,臂弯处火辣辣地疼。
    可她恍若未察,在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年轻僧人停下了脚步,侧过脸一半埋在阴影里,另一半染着橘黄的暖光,这是一张过于秀气的脸,除了墨黑的眉和平正的下颚稍微增添了几分男性的坚毅特质。
    他老远就看到了她,茫然地站在原地,有些荒凉的环境与洒在她身上的光晕产生着奇异的融合冲击,走近了再看,却发现她眼里蓄满了泪水。
    是因为迷路被吓坏了么。
    他在心里猜测着,但淡漠的性子并没有让他停下脚步,收起发散的思维继续超前走去,下意识又回头,只见她抱着袋子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眼神湿漉漉的,好似下了一场大雨。
    不远不近,恰到好处。
    这里寺庙众多,所求为何各不相同,但来这里的只有一类人,莫若求神拜佛。
    “这里就一条路,一直沿着向上走,总会看到你要去的地方。”
    听声音有点低哑,感受不出明显的喜恶,只是有些淡漠,又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般,目不斜视地走过她。
    见她不说话,还是这么定定地看着他,又想哭又想笑的样子让和尚心里涌上怪异的感觉。
    别是脑子有问题,家里人没看住跑出来了吧。
    他纠结着是把她留在原地,还是带她去附近的派出所时,天色将晚,眼见来回一趟定要超了本来就已经少得可怜的外出时间,不耐地开口。
    “你听不懂我也没办法,尽量照着我指的方向去,那里有警察,警察知道么?能帮你找爸爸妈妈的......”
    和尚似乎并不把自己当作和尚,称呼也不似其他僧众自称“贫僧”,也不叫她“施主”,她听的云里雾里,突然反应过来定是她的表现让他误会她精神有问题了,赶忙放下布袋,手忙脚乱地朝着他比划起来。
    ——我不找别人,我要去灵喜寺。
    和尚噤声,看着她慌乱但标准的手语心下了然。
    原来没病啊,只是个小哑巴。
    “我就是灵喜寺的,佛号不戒,你跟我一起走吧。”
    说完,不戒转身继续向前。
    男人瘦高,背影看上去并不是孱弱的单薄,想起方才晕在黄昏中的脸,五官淡淡的,尤其是鼻子,长得过分秀挺细致,实在是像个少年。
    哑女惊讶于他看懂了她所想表达的话,抱起袋子叁步并作两步与他并肩,想问问他怎么看得懂她的手语,但无奈空不出手来比划,只瞪大了一双杏眼看向他。
    不戒睨了一眼身边矮了他一个头的女人,眼睛晶亮,就像寺庙里夜半叁更溜进他房里觅食的叁一。
    “我学过一段时间的手语。”
    其实是他幼时先天失聪,父母带他跑遍了全国,遍访名医,本来说是治不好的,一家子也逐渐接受这个噩耗,父母竭尽全力满足他的一切需求,在十岁那年他去H市游玩,来到灵喜寺中,母亲虔诚地上着香,他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座寺庙,感觉有股莫名的力量指引着他往寺庙的后院走去。
    他去了,入目便是一柱繁茂挺拔的古玉兰,春日光景的微风拂过,电光火石间,他听到了玉兰花瓣摩梭着枝叶继而掉落的声音,微弱却也清晰。
    虽然现在时不时还会耳鸣,可总比一片寂静的恐慌让他觉得好受些。
    哑女想问他为何无缘无故要学手语,可见不戒不愿再多言语的模样,只能悻悻回了身子。
    公路盘山蜿蜒,持续不断的上坡让哑女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不戒侧目看了她一眼,从那青灰色的布袋中,瞄到了几张藏蓝的封皮,突然想到前些日子灵喜寺来了一群义工,年岁不一,看谈吐约莫是哪所学院的学者又来考究些什么。
    估计这个小哑巴也是。
    “我帮你提这袋子,你帮我拿画吧。”说着,不戒拎着画框欲与哑女进行交换。
    一辆巴士迎面驶来,道路不甚宽阔,不戒下意识扯了她往身后一带,一前一后地站在原地等巴士离去。
    耳边是巴士里传来的语音播报,隔着玻璃窗有些沉闷。
    “......乘客们,请拿好您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尾气冲刷着地面的尘土,微微扬起,哑女递上布袋,空出来的手又开始比划。
    ——我刚刚下来的是哪个站?
    不戒将两根圆环带子绕在右手掌心,单手拎起后顺着她的方向看去,1314几个数字泛着红光,从右往左地消失在电子框后,周而复始。
    垂下眼睑,继续向前。
    “立马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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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一回到灵喜寺,不戒特意绕到后门进去,不料一个义工从房里出来注意到了他们俩,女人先是愣了下,随后雀跃地朝他跑来——准确的说,是朝着他身后的人。
    “宝橒,你终于到了,给你发消息一直不回,吓得我都要下山找你了!”
    女人声音清甜响亮,不戒心下只觉不妙,挪了一下脚步,只见守一住持和另一名男子走来。
    守一看到不戒时,脸色微微一僵,本想着一会儿亲自去寺院正门守株待兔,不想在这儿先碰上了,暗含警告地看了不戒一眼,下一秒又被半隐在他身后的女人吸引了视线。
    穿的淡青旗袍,乌黑的发髻用一根玉钗别着,未施粉黛的一张脸,清浅的眸子里荡着柔和的纯善,羞涩地笑着。
    男人清隽,纵使忽视掉光洁的头,可眉眼间戾气过余,也只有身形锵锵看着登对。
    还是一样的不搭。
    守一在心里叹气,对着她微微颔首:“这位便是王檀越了吧。”
    宝橒夹住画框在胯间,忙双手合十盈盈一拜,身侧的程馨出声解释:“宝橒她口不能言,还请守一住持莫要怪罪。”
    都是共同在研究院工作的同事,对宝橒的情况都有所耳闻,有时候只在背地里叹息这般明眸皓齿的姑娘竟是个没法说话的,于是现在皆见怪不怪地站在一旁。
    守一神情未变,佛串的姜黄流苏扫着多出来的第六指。
    “该来的总会来,留不得的终归留不住。”
    众人暗自揣度着守一的话语,纷纷感叹连安慰人的话都这么高深。
    宝橒抬头与守一的视线在半空相会,像是信号烟火,触及就散。
    “李檀越先休息,贫僧先行一步。”守一向李骧示意后,复又看向不戒,“不戒,随贫僧一道去吧。”
    不戒接过画框,几个男人争先上前提起宝橒的布袋,笑着示意他们帮忙。
    程馨挽着宝橒的胳膊想要回屋,被扯着一下,宝橒最后只留给他一抹仓促的笑算作感谢应答,转过身只看得到改良后的旗袍熨帖在她身上,宽松之余却在腰际恰到好处的剪裁向里收了,内敛的窈窕美。
    不戒跟着守一住持走出单独给他们住的苑落,不戒先发制人:“我今天在外面耽搁了一下,不是故意回来的晚。”
    守一步履不停,闻言扬了一边花白的眉毛:“是为了那位宝橒檀越吧。”
    不戒皱了眉,虽然是这么一回事,可怎么从守一住持嘴里说出来倒显得有些暧昧了。
    “咳,她迷了路,我刚好与她遇上了。”
    “在樟树边吗?”
    不戒疑惑,但还是点了头:“在那站立马回头,她估计下早了。”
    守一心领神会地笑着,知道他出门向来不爱使用交通工具,徒步去市中心打个来回,硬生生磋磨掉仅有的外出时间。
    “是你来迟了。”
    守一驻足转身,看着面前这张一如往昔桀骜淡漠的面庞:“清规不可破,今夜香客的答疑解难就由你来负责了。”
    不戒蓦地睁大双眼,将画框往肘间一夹;“为什么啊?我不过晚回来了一小会儿,吃完饭我还打算给画着色来着......”
    “你答应过的,不剃度不破戒。”
    不戒默了。
    是啊,他得以待在灵喜寺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全凭守一发话。
    看着守一住持消失在拐角处,不戒喊了一句“再也不信助人一臂胜造七级浮屠的话了”才勉强消了胸口的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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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那些研究学术性的东西虽然有稍微查阅资料  但大部分都是我瞎编的
    前排提醒是有点子玄幻童话在第二世身上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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