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来才弹了一半,便被老嬷嬷硬生生地打断了:“这首的确是苗疆的曲子。”
她话音生硬,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多言,可以看得出并不感兴趣,反而想急着回去一般。
“若是这样,那这乐姬便不是信口雌黄,安乐你也可以消停了。”朱砂淡淡地挤兑了安乐郡主一句,随后看着老嬷嬷笑道,“劳烦嬷嬷了……说起来我对苗疆感兴趣的很,不知道你可否与我讲些苗疆的人情故事?”
老嬷嬷冷冷地看着朱砂,浑浊的眼睛倒像是有些清明了:“老奴自小离开苗疆,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怕无能为力。郡主若是无事的话,那老奴便告辞了。”
“等等……”朱砂开口拦下了她,像是不经意地随口一问,“我以前听说苗疆多奇毒,不知道是否为真?”
老嬷嬷冷冷一笑:“这种无稽之谈郡主也信吗?”
“无稽之谈……”朱砂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抬手打发了她。
“你看她的样子,我早说了最好还是别见她。”世子妃见朱砂面色如常,像是丝毫没被影响,叹了口气,“也难为你怎么能如此淡然。”
“这有什么?”朱砂无所谓地抚了抚鬓发,起身笑道:“我看着歌姬的琴弹得不错,表嫂把她送与我吧?”
世子妃微微有些意外,但思及朱砂行事素来有些荒诞,便释然笑道:“这有什么,你离开的时候把她带走吧。”
“多谢表嫂,我这就告辞了。”朱砂侧头看着一旁的安乐郡主,摇了摇头,“你素日当真是把她惯坏了,若再不整治一番,只怕将来难免招惹是非。”
世子妃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无奈。
顾夜来见她抬脚要走,便对世子妃行了一礼,抱起自己的琴跟了上去。
“你有何话想说?”朱砂慢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总不成还为着那件事耿耿于怀吧?”
顾夜来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我回伶园收拾一下东西,你是去府外等着还是怎么的?”
见她不再提蓝珊那件事,朱砂也就顺水推舟地翻了篇。
其实顾夜来并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她回到伶园时众人皆在练琴,青阳却不在房中。
她利落地将来时带的东西包好,离开时犹豫片刻,将琴放在了青阳桌上,并没有带走。
“你的琴呢?”朱砂注意到她两手空空,调侃道,“那琴虽比不上你用的,可也是国色坊中上等的古琴啊,你就这么给扔了?”
“改日我还国色坊一架。”顾夜来没有告诉她青阳的存在,大概是有蓝珊的前车之鉴,她终究还是有些芥蒂在的。
朱砂放下车帘,淡淡地吩咐车夫:“去春山。”
顾夜来皱了皱眉,有些疑惑:“你带我去那里干什么?”
朱砂言简意赅:“见一个人。”
顾夜来沉默片刻:“太后娘娘?”
“不错。”朱砂撑着下巴,微微一笑,“你居然猜到了,而且一点也不震惊……谁告诉你的?”
顾夜来神情复杂地看了朱砂一眼,缓缓道:“你应该知道才对,不是吗?”
“孟弈。”朱砂承认的十分迅速,转而问道,“顾夜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顾夜来微微挑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对孟弈……究竟是怎么个看法?”朱砂拿出一副仿佛要当红娘的架势,耐心地劝她,“你对他这么避如蛇蝎,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学都算得上是无可挑剔了吧,何况还身居高位,至于人品……”
朱砂噎了一下,大约是实在没办法违着自己的良心说下去。
“怀安郡主,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又何必非要问个究竟。”顾夜来本以为自己会很抵触这个问题,却没想到心中却有了一丝释然,“我知道你与他合作,但你没有必要管到我身上吧。”
“倒也不是要管你们。”朱砂揉了揉眉心,有些夸张地叹道,“只是他总是似有若无地牵挂着你,所以我难免有些好奇。”
“若说起来,你俩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如今他又对你痴情如许。我看你对他也不算毫无情愫……”朱砂见她没有反驳,松了口气,“世间有那么多有情人被迫分离,你们明明有机会,为何不珍惜?”
☆、日月同辉(一)
顾夜来倚在车厢上,对朱砂的执着有些无语,沉默片刻后反问道:“你又知道多少?我这样选择自然是有我自己的道理的。”
“我知道的挺多的,你忘了吗?孟姑娘。”朱砂恢复了往日那副很是欠打的模样,方才的诚恳仿佛都是假的。
顾夜来哑然,她知道的的确是挺多的。
无论是孟弈的真正身份,还是他与孟家的所有牵扯,以及这期间的恩怨情仇……只怕除却置身其中的人,就只有朱砂知道的最为清楚了。
“你既然知道这些,又为何要问我那种问题,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朱砂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孟笙歌,你这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也难为孟弈居然还有耐心想要一点点改变你,你根本就是固执不化的顽石。”
大约是近来经历了许多缘故,顾夜来听到这个久违称呼也没有再想要逃避,只是默默地看着朱砂,看她接下来想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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