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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卫民不准备复读,他已经知道历史走向,就是千辛万苦考上大学又如何?到时候学校一乱,还不是得灰溜溜滚回来。最主要的是高中知识他早原样还给老师了,一年的时间让他考过人家备考多年的学生,做梦呢?
    只是,他能干点啥啊?沈卫民盘腿坐在炕头,就他这弱鸡身子,吃不了苦受不得累,但这年头哪有躺着就能把钱给挣了的活。
    汉北省是种花家重要的重工业城市,作为下辖乡镇红池镇到池县县城这一路上就有钢铁厂、机械厂、和农机厂三大工厂,他们依托省内丰富的铁矿产,蓬勃发展,一直到下个世纪都还焕发着活力。
    这几家工厂是出了名的好待遇,尤其机械厂,是汉北省机械厂的分厂,福利比照上级算。待遇好,自然也是出了名的难进,尤其沈卫民现在是农村户口,根本连被考虑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的工作岗位都是父母传儿女,兄姐传弟妹,一个萝卜一个坑,农村户口想吃上商品粮,简直就是吃人说梦。这年头农村娃连考中专直接当工人的机会都没的,这些都是城镇孩子的“特权”。
    沈卫民想着自己这几天到镇上还有县城看看,摸摸行情,总不能一直在家啃老,啃哥。
    正打算着,听见外面有人喊他。
    第3章
    沈卫民应了一声,趿鞋出屋,来人是大队长吴和平的独生子吴林。
    吴林年纪不大,是个会办事的,现在在大队帮忙,村里老少都看好他做下一任大队长,是沈家沟年轻一辈的领头羊,长辈口中的好青年。
    沈卫民自小不招村里同龄人待见,跑没人跑得快,动不动就哭,还能吃好的。不管多大,让身边人有心里落差就容易招人妒忌,被欺负了几次之后,沈卫民就和他们生分了。
    原主的身体本来就不适合多跑多动,李招娣也不强求。后来上学,村里连上下一届就他和瘦猴一路上到了县高,和村里年龄人拉开了差距,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吴林来做什么?
    “林子哥来了?快进来屋里坐坐。”沈卫民笑着把吴林往家里让。
    吴林摇了摇头,他上下打量了几眼沈卫民,“我早上去镇上办事,回来就听我娘说你上午中暑倒地里了。怎么样,可好些了?”
    “没事儿,都是老毛病了。”沈卫民摆摆手。
    虽然说的是事实,但是莫名有些羞耻是怎么回事?主要原主以前作妖太多次了,平时活蹦乱跳,和人干架也没见有事,偏扯到干活,他定犯病,有几次还是吴林给他驮回来的。沈卫民翻了翻记忆,又确实不是装的,只能说原主天生就是只能享福的命。
    不过因为这个,除了他爹他娘,村里哪个心里没点小嘀咕。以吴林为首年纪差不多大,正值血气方刚,嫉恶如仇的小年轻,平日没少拿这个刺儿他。
    沈卫民替原主委屈,……但没关系。另外,他现在只是实话实说,没有反讽的意思。
    吴林深深看了眼沈卫民,转头从背篓里拿了六个鸡蛋递给他,“这事有大队的一份责任,本是好心想让你挣几个工分,减少些大嫂子不在家的损失,来年家里不至于太难过,却矫枉过正,忽视了你的身体状况。这是我代大队拿来给你补身子的,希望你早日康复。”
    “不用了,林子哥也太客气了。”沈卫民自然不接,不过回推的手没有用劲。吴林又往他这边递了递,沈卫民顺手就接到了手里。
    瞧瞧人这话说的,是替大
    队赔罪呢,他都不好意思不接。这事真算起来大队领导可不能说完全没有过错,毕竟原主确实丢了命。
    再有,这年头谁跟吃的有仇啊。晌午一杯甜甜的鸡蛋茶进肚,沈卫民现在就开始想了。
    “咱们大队领导们都是好人,太为我们这些社员着想了,回头我亲自去大队部道谢。”沈卫民一脸感动,看向吴林的眼神好像盛着星星。
    吴林:“……”总觉得哪儿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他点点头,“我还去给大生叔帮忙,就先走了。”
    吴林口中的大生叔,原名李长生,十多年前从外地搬来,在沈家沟落户,是他们村里的赤脚大夫。他什么病都治,村里男女老少,头疼脑热,外伤内病都找他,九成九都能有效,十多年来都没出过岔子。
    沈卫民自小就是他的常客,几次旧疾复发,都是他妙手回春才捡回了一条命,实打实是他的救命恩人。今儿沈卫民中暑也是他过来诊的脉,扎的银针。
    因为这层关系,两家走得近。后来李招娣主动和李长生拜了干姐弟,两家就当正经亲戚走。大生叔叫帮忙,十之八|九是采来的草药需要晒晾,他应该也可以。“那我也去,顺便给大生叔道谢,林子哥等我会儿。”
    说着不等吴林答应,沈卫民跑去厨房放鸡蛋了。
    吴林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等也不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没有交谈。沈卫民不认生,不过对方几乎把不想说话or不想和他说话挂在脸上了,他想装作看不懂都不行,自然不会拿热脸去贴人冷屁股。
    沈家沟旁边就是池山,高大俊秀,郁郁青青,深吸了一口气,都是清新的味道。
    沈卫民心情不错,后世这样的地儿可不好找。
    李长生是外来户,再加上时不时就要上山采草药,就把房子建在了山脚下,转过前面的吊桥,再有一百米就到了。
    两人上桥,就听见桥那头传来呵斥声:“你离我远点,别跟着我!”
    声音娇俏,悦耳灵动!语气有些恼羞成怒。
    这种情况下,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
    沈卫民还没反应过来,身边一直沉默是金的吴林就如一阵风跑向了声音来源处。
    沈卫民眨了眨眼,这年头都是热心肠啊!
    要是在后世,沈卫民凑都不会往上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人家是不是欲擒故纵,在打情骂俏呢。不过这个年代民风淳朴,相对保守,虽然不能排除做作的姑娘,但是这声音明显带着恼怒,想来确实被纠缠了。
    吴林已经过去了,他自然不能装不知道。
    沈卫民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声音来源走去。
    转弯就看到拉拉扯扯的三个人,姑娘被吴林挡着,沈卫民看不到。不过对面那个男人沈卫民看见了,白衬衫黑裤子,头上打着发蜡,这个年代最拉风的打扮,无奈此人外在条件拉跨,身高至多一米七,小眼睛塌鼻梁厚嘴唇,尽挑不好看的长。
    “我大姐安排我俩相亲,现在就是未婚夫妻了,你怎么能让和别的男人说话!”拉跨男伸手要拉人,被吴林一只手拦住了。
    长的歪瓜裂枣就算了,说话办事也不正。
    “你能不能别说混话了,相亲我根本没答应。你再扯什么未婚夫妻,我这就去公安局告你耍流氓。”小姑娘伶牙俐齿。
    沈卫民突然觉得就是他们没来,这姑娘也会没事的。
    “我是钢铁厂临时工,一个月能挣十五块钱。你要是答应给我当媳妇,我能给你二十五块钱外加五十斤粮食做彩礼。”拉跨男一脸洋洋得意,张牙舞爪的,看着更辣眼睛。
    显然,吴林也是这么想的,他一拳头挥了出去,“你要还不走,我这就去村里叫人。到那时候,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你怎么打人啊,我告诉你我不怕!你就是叫人来我也不怕,我和经人介绍的姑娘搞对象,管你什么事。”拉跨男蹦着叫嚣。
    吴林气急,抄起旁边的一根木头,作势要砸拉跨男。拉跨男吓了一跳,骂骂咧咧的转身走了,临走还不忘看向那姑娘,“你好好考虑,错过了我,你个农村姑娘上哪找我这样条件的去,好好考虑啊!”
    因为吴林让开,沈卫民终于看见了那姑娘,十六七岁的模样,皮肤细腻白嫩,鹅蛋脸杏仁眼,乌黑的齐肩发编成麻花辫垂在肩头,身上灰扑扑的衣裤也掩饰不了迎面扑上来的青春气息,朝气蓬勃的。
    沈卫民一时没有想起对方是谁。不过对方显然认识他,还冲他甜甜笑了笑。
    沈卫民礼貌的点点头,收回了眼神。
    吴林把拉跨男撵走,回头想安慰姑娘几句,才想起沈卫民还跟在后面。他抬头:“三柱子,我送赵琪回家,你先去大生叔家吧。”
    沈卫民这才知道这姑娘是赵琪,记忆中对方是个小黑妞,扭扭捏捏的还爱哭,没想到转眼长这样了。
    女大十八变,先辈诚不欺我!
    吴林显然对人姑娘有意,沈卫民自然不当电灯泡。随意应了一声,沈卫民往李长生家走去。
    第4章
    原木大门虚开,沈卫民敲门唤了声叔。
    李长生正在凉棚底下摆动草药,听见动静回头,“不舒服?”
    李长生看上去挺年轻,身材高大,嘴里叼着根烟,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颓废气质。他手下动作看着随意却并不慢,动作间能看到手臂上结实的肌肉,明明和村里人一样汗衫肥裤,他却少见土气,妥妥一枚中年俊大叔。
    “没有,林子哥说要过来帮忙,我就跟着过来了。”沈卫民实话实说,他走到李长生身边,自荐,“大生叔,你看有什么是我的能做的?”
    李长生指了指屋檐下的木板凳,“林子呢?”
    沈卫民“蹬蹬蹬”跑过去把凳子搬来,放在李长生身边,站在一旁等着对方继续给派任务,“路上遇到点事,林子哥英雄救美去了。”
    “你们遇见了赵家姑娘?”李长生直接点名。
    “叔你知道啊!”沈卫民来了兴致,又往前凑了凑,把“想听”两个字写在了脸上。虽然说背手论人不好,但是大生叔都知道的话,明显不是秘密,总不能只有他不知道。
    李长生瞥了他一眼,让他自行体会。
    沈卫民讪讪然,让大生叔陪他一起八卦是不大好哈。摸了摸后脑勺,沈卫民:“大生叔,我帮着做点什么啊?”
    李长生把手里草药跟部剪下来,放在另外的框里,“屋里桌上有零嘴,拿去吃。”
    他以医抵劳领大队工分,虽然抵不上壮年劳动力,却也是中上水平,逢年过节分肉发福利也少不了他一份,算是不错。不过寻常社员们来诊病抓药,还是习惯性带点东西,几个野果,一捧瓜子,不贵重就表达份感激。
    李长生不好这口,就便宜了村里半大孩子,尤其沈家这个。
    沈卫民应了一声,他算是看出来了,大生叔根本没指望他能帮忙。病人得听大夫的,沈卫民颠颠跑到屋里,抓了把南瓜子回到屋檐下,一边嗑瓜子一边和李长生唠嗑。
    “大生叔,你叫人来帮什么忙的?”“你干不了。”
    “大生叔,你说我这病能治得好吗?”“不知道。”
    “大生叔,你晒这么多草药,要是下雨能及时收起来
    吗?”“别乌鸦嘴,让村里人听见准得撕烂你的嘴。”
    “嘿嘿,”反应过来沈卫民讪笑,没准连他爹娘都得加入。麦子还没出完地头,下雨得都给浇地里,……赶紧转移话题。
    沈卫民“咔咔”嗑着瓜子,抽空“啪嗒啪嗒”说着话,一刻都不待闲的。
    李长生抬头看了眼,小伙蹲在小板凳上,一手嗑瓜子,一手接壳,不小心掉地上还费劲儿捡起来。
    李长生收回眼神,继续手下动作。医生对病人总是多三分纵容,他也是如此。纵然这孩子乖张,喜欢偷懒,也就是生在沈二哥家里,又有个护犊子的老娘,不然都不能养活,不过现在看教养算不错。
    李长生想着,耳朵听见咋咋呼呼的说话声,时不时能应一声。
    正说话呢,吴林来了。
    沈卫民打了招呼,心里却有嘀咕。赵家在最西头,从他们分开到现在可不够过去再回来。再瞧吴林表情中掩饰不住的失落,想是进展不十分顺利。
    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沈·吃瓜群众·卫民合理猜测着。
    吴林进门就看到屋檐底下嗑瓜子的沈卫民,他神情淡漠的收回眼神,问李长生,“大生叔,我干什么?”
    李长生指了指西屋旁边的空地,“我要用这片空地栽些草药幼苗,你给翻翻土。”
    吴林点点头,提起旁边的农具,干活去了。
    “要不我也去帮帮忙。”沈卫民跃跃欲试,虽然不会但他可以学,他也是想帮忙的。
    李长生瞥了他一眼,指了指旁边竹篾席成捆的草药,“你拿到西屋摊开晾起来。”
    “哎!”沈卫民应声。
    为了晾放药材,李长生三大间西屋修的很高,很敞亮,踏进屋就感到一股清凉,很舒服。屋里摆着三排药柜,中药味浓厚,不难闻,却也说不上好闻。
    沈卫民呼啦呼啦把草药铺在及腰高的高粱席上,才活动就出了一身汗,本身却感觉不到热。
    这身体是够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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