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思,你总算醒了!”
裴慕之握住沈长思的手,“怎么样,现在感觉身体身体舒服点了吗?”
大胆!
是何人不但直呼他的姓名,竟还敢对他上下起手?
沈长思用尽浑身地力气,嫌弃地将手从裴慕之手里抽走。
按说,沈长思刚醒,他其实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能够将自己的手从裴慕之手里抽出的,只是他这动作本来就突然,裴慕之没有防备,加上他手心里还留着先前的肥皂水,手心湿滑,他只需要稍微用点力气,手臂就因为重力自然地垂了下来,他的手也便从裴慕之手心里滑落。
沈长思转动眼珠子,眼神流转之间,凝气聚神,他的视线上移,终于瞧清楚了又一个大胆贼人的模样。
沈长思曾经为金凉所俘,他在金凉异域,见过不少奇装异服,但从未见过像是这贼人这般,通体的黑,有点像是不伦不类的夜行衣,偏衣服外又镶嵌了什么奇怪的珠子,就像是一只企图模仿孔雀的黑乌鸦。
就是这贼人,方才直呼他的姓名?
沈长思方这一瞥,眼神极冷,那双总是温柔含情的眸子此刻竟如同凝冰的春湖之水,甚至隐隐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仪。
裴慕之愣住,心底莫名打了个冷噤。
这样的沈长思对于裴慕之而言无疑是陌生的。
“长思?”
不要说是裴慕之被沈长思的眼神给骇住,就是沈如筠,也在奇怪宝贝孙子的变化。
难道是长思陷入昏昏沉沉之时,听说了些什么又或者是感应到了什么?
对于孙子的变化,沈如筠自然是喜出望外的。又恐怕是长思刚醒,等到康复,又会被这个裴慕之给哄住。
沈如筠孙子床边坐下,他的手轻轻地抚着沈长思的脸颊,“长思,告诉爷爷,现在能说得了话么?要是说不了话,你就眨一下眼睛。”
沈如筠到底比裴慕之要细心,知道孙子这个时候才刚刚脱离危险期,很有可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没有问沈长思现在怎么样,而是关心他现在是不是有力气说话。
沈长思眼珠子一动未动。他早已被映入景象所惊住——素白的墙,素白的帘子,他的眼珠子往下瞧,身上所盖薄被、床尾露出的床围皆是素白之色。
沈长思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
在沈长思此次陷入昏迷的期间,他的脑海里出现许多他未曾见过的光怪陆离,乃至离奇荒诞的场景。
在他的梦境里,他是他,他又不是他。
梦中之人同他有着相同的长相,就是姓名亦是一模一样,同样姓沈,名长思。但也仅此而已了。除却相似的外貌,别无二致的姓名,他们二人再无任何相似之处。
根据他梦中沈少爷的记忆,他此时所躺的地方乃是一个类似于医馆,现代人称之为医院的地方。而他之所以躺在医馆,乃是因为这位沈少爷自幼便得了一种嗜睡的怪病,一旦发病,随时随地都会昏迷过去,陷入昏睡。
且随着年岁的增长,他的发病间隔越来越短,陷入昏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情况也越来越凶险。身体各项指征,会随着他陷入昏迷时,变得相当糟糕。有时,送进医院,心脏竟一度停止跳动。
他的身体也因为这个动不动就随时陷入昏睡的怪病,受过各种大小程度不同的伤,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这次,这位沈少爷就在他跟一位名为裴慕之的戏子的婚礼上,再一次毫无征兆地陷入昏迷。
噢,是了。他梦中所处的朝代,民风甚为开放。不但所有的男男女女无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亦可自行成婚,就连同为男子,或同为女子都可成婚。
譬如这位沈少爷的结婚对象,便是同样身为男子的裴慕之。
只不过哪怕这个朝代的人不若古时那般在男女婚姻缔结一事上,对婚姻双方的门第出身要求那般严苛,可也并非全然不在意门户之别。
至少,沈少爷的这桩婚事,便遭到沈家上下的一致反对。
只是那沈少爷是个一根筋,认定了非裴慕之不可,对那小戏子情根深种,甚至不惜向家人以死相逼,迫使沈家老爷子不得不同意这桩婚事。
他并未在梦中抗拒那位沈少的记忆,毕竟那位跟他一模一样的沈少记忆里的那个世界,他瞧着还挺有意思。
只是既然是梦境,就该有醒来的时候,为何?为何他还在,莫不是他现在还未真正苏醒?
沈长思的手抬不起来,没有其他的途径以证明现在自己究竟是否依然处于梦境当中,他只能用力地闭上眼,又再次使劲地睁开——
素白的墙面,素白的帘子,素白的床,没有任何的变化。
沈如筠见沈长思眼眨得这么用力,以为孙子着急了,老爷子放轻语调,安慰沈长思道:“没事的,没事的。等你身体稍微恢复点力气,就能有力气说话了,别着急,啊。”
沈长思根本无心听这个陌生老头说了什么,他再一次闭上眼。睁开,还是原先的景象。
沈长思掩去心中的惊涛骇浪,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
护士从同事那里借了消毒过后的一包湿巾,回到监护室。
见到病床上已经醒来的沈长思,脚步轻快地走至病床前,开心又温柔地问道:“沈少,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啊?能说得了话么?”
沈如筠替孙子回答道:“还不能。不过长思刚刚朝我眨眼了,告诉他现在暂时还说不了话。”
护士高兴地道:“那说明现在沈少今天回复得很好呢。他现在对外界是有感知的,意识也是清醒的,就是可能身体还不太有力气,暂时说不了话。”
沈如筠笑着点点头,“是这样,我也是这样跟他说的。让他别着急着说话,现在好好养身体才最重要。”
“您说得对!”
护士笑着,弯下腰打算替沈长思擦拭手心。
长思从清醒后,除了那极冷的一瞥,再未瞧过他,这让裴慕之心底前所未有的不安。他听护士提过,长思这段时间总是昏昏沉沉,偶尔也有醒来的时候。是因为长思几次醒来,跟他过来探望的时间都错开了,长思没有看见他,所以不高兴了吗?
裴慕之于是对护士道:“我来吧。”
裴慕之伸出手,示意护士把手中的湿巾给他。
裴慕之长相温润俊美,难得的是,身为当红影帝,一直以来对待医护人员总是客客气气,一点明星架子也没有。年轻的护士也是裴慕之的颜粉,她微红着脸,将湿巾递给对方。
“谢谢。”
裴慕之温声向护士道了谢。
“不客气。”
护士红着脸,往边上站了站,给沈长思腾出位置。
沈如筠见裴慕之总算知道主动照顾人了,勉强压下对他的不满,起身给裴慕之让了位置,好方便裴慕之给孙子擦手。
裴慕之在床畔坐了下来。
…
裴慕之……
沈长思的脑海才浮现这三个字,胸口便一阵阵发闷。
沈长思在心底“啧”了一声,心说,那沈少真不争气。不过就是个逢场作戏的戏子,戏子无情,这位出身商贾的沈家大少爷倒是当了真。
不过一个小戏子,竟不惜对家人以死相逼。
沈长思的目光冷冷地睨着在床畔的裴慕之,呼吸罩内,他舔了舔略微干涩的唇瓣。
呵。
情根深种么?
他只想手起刀落,弑个夫。
裴慕之去握沈长思的手。
“不……”
因为刚刚苏醒,沈长思喉咙很干,发声时也有一点困难。
沈长思尝试着出声,在发现自己能够顺利出声后,沈长思这才将方才要说的话补充完整。
他视线冷冷地落在裴慕之的脸上,眼神嫌弃,一个字一个字地发音,“不许碰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长思:“阿元你竟然将手从朕的手里挣开了。可恨!!”
余医生:“臣的错。”
余医生握住长思的手,“罚属下牵圣上的手一辈子,往后再也不松开。可好 ?”
长思气哼哼,却是没将手给挣开。
—
注:长思称裴慕之是戏子,木有职业歧视的意思嗷,劳动最光荣。三百六行,行行出状元。
因为长思刚穿过来,他就难免有点封建残余思想。而且他主要是对裴慕之不爽。
余医生以后会对他进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教导的。
感谢在2021-12-07 08:27:26~2021-12-08 08:3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uexue、24403142 10瓶;春树暮云 6瓶;z710922、深海的小鲸鱼鱼鱼鱼鱼、5426877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好生放肆
沈长思戴着呼吸罩,加上他现在刚醒,说话没什么力气。
只有“不”这个字,他说得最清楚,后面的几个字,裴慕之都没能听清楚。但是,沈长思开头的“不”字,以及他说话时的眼神跟神态,已经足以裴慕之充分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裴慕之错愕万分地望着病床上的沈长思, “长思?!”
这个戏子真是好生放肆!
沈长思眼底满是不耐,他眼珠子动了动,直勾勾地瞧着沈如筠。沈长思扒拉了一下那位沈公子的记忆,知道这个相貌严肃,瞧着不大好相处的老头子是原主的爷爷。在原主的记忆里,老头是唯一真心疼爱他的人,原主跟老头的关系也最为亲近。
沈如筠一直以来都不喜欢裴慕之,奈何孙子非裴慕之不可,他便也只能勉强接受。眼见长思醒来,未曾给过裴慕之好脸色,老爷子心里可高兴。心想,等到长思身体康复,可别又被裴慕之给哄得再次回心转意才好。
注意到宝贝孙子的眼神,老爷子试探性地猜测道:“长思是希望爷爷给你擦手?”
沈如筠令沈长思想起自己的太傅。他的太傅也是瞧起来十分严厉的一个人,可在他被幽禁在“养怡殿”的那十年,都是太傅跟阿元为暗中奔走。
原主的爷爷便是这般。原主爷爷对原主自小管教身为严厉,可每次原主发病,最为担心的还是这老头。
沈长思眼睛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