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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长思?长思……”
    沈长思倏地从过往回忆当中回过神。
    昔日他同阿元的对话,如今想来他皆历历在目,却已隔重重人世。
    余别恨温声问道:“在想事情?”
    “想起一桩旧事。”
    “同你那位故友有关?”
    沈长思的指尖拂过树梢上飘动的那些许愿的红绸带,“嗯。他也曾带我去过一座山寺。在山寺的后院,也是种了两株这般紧密相连的榕树。只是这座山寺的变化有点大,我进寺门时没有认出。现在看见这两棵榕树,才想起来。应该就是他带我去过的那一间山寺。”
    从树干上挂着的树龄来推断,时间上是吻合,且那间古寺,亦是在半山腰。
    时间,地点皆是吻合的。
    这山寺于大恒晚期曾遭遇山火,也不知是大火及时扑灭,还是冥冥之中当真有神明的庇佑,此二株榕树却是无恙。
    当初,他在认出阿元时,满心想要阿元回想起过往之事。赠画也要,主动接近也好,无非是想要阿元尽可能地想起前尘之事。
    若是换作以前,他定然会备述详尽,以期待阿元能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不知何时,他竟不再执着于阿元是否能想起过往之事,甚至想着,既是阿元有他现在的生活,或许什么都想不起来,才是对阿元最好的。
    香音寺并不是近年才出名,他是因为大恒晚期山寺的一位住持因为收留百姓流民,后山寺的住持同师父皆惨遭反贼杀害。幸存的百姓为纪念寺中的师父,这才在这片惨遭战火同大火的废墟之上,重新修建了这一间山寺。当时,后院的两株榕树也是未能幸免。都以为这两株榕树是活不成了,没想到,来年春,发了新芽。
    榕树有灵,香音寺得神佛庇佑的传闻也便不胫而走,香火旺盛至今。而这两株榕树被当成姻缘树,也不是近年的事情,事实上,从东启国起,这两棵榕树就因为形状像是偎依的恩爱伴侣而被当成是姻缘树。
    只是当时山寺并不出名,只有当地的村民才信奉这个传说而已。
    但是长思却说,在他那个时候,这棵是被当成是许愿之树。
    长思长于深宫,他对民间传说不熟悉并不奇怪。
    晏扶风呢?他是当真对当地传说不熟悉……还是用这样的方式,隐秘地倾诉自己的爱慕?
    他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跟长思两个人站在这两株姻缘树下?
    …
    “那个时候你跟你的那位故友,许愿了吗?”
    “我是从不信许愿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的。所以我只在许愿的红绸带上写,希望他能达成所愿。未料……”
    “结果他许的心愿,跟你有关?”
    沈长思的手从那些缥缈的绸带之间收回,“嗯。”
    他偷看了阿元系在树上的红绸带。
    “他是个有心之人。”
    也是可怜之人。
    把人带到姻缘树下,当时心中应该也是有着希求的。在他的内心深处,应该也有过想要不管不顾,只求能够同长思像寻常爱侣那样能相携一生。
    只是晏扶风太理智,对长思也太敬重。君臣之别,世俗不容,令他只能,只字不提。
    金凉攻破宁安,长思在仓促之中即位,晏扶风远在边境。两人再见面,应该是晏扶风攻进金凉,迎回长思。回到宁安,一个被幽禁,一个是为帝王猜忌的大将军,两人除了一些重大场合,不可能会有见面的机会,更不要说一起出宫游玩。
    那么,他们来山寺时,长思的年纪应该也不大,而且当时应该也还只是个太子,还没登基。
    对男女之事可能都一知半解,何况其他。
    余别恨在心底叹了口气,为那位他从未谋过面,但是却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的一代良将。
    “既然那次没能为你自己许下什么愿,这次就好好为自己许一个?”
    沈长思抬头看了眼挂满红绸带的榕树,语气不解,“你不是说这两株是姻缘树么?”
    “我们不是正好要结婚?结婚毕竟不是小事,而且工作性质的原因,婚后我肯定没有办法随你一起住沈家公馆,需要你跟我一起住进我的公寓。只是这样一来,你可能陪沈老爷子的时间也会减少。到时候,你可以工作日随我住我的公寓,等周末,我再陪你回来。具体到时候怎么住,还需要商量。
    而且听说同居很容易起争执跟纷争,我们可以求婚后的生活能和谐一点。”
    婚后住哪里这个问题沈长思还当真没有细想过。
    他一心只想他跟阿元的婚事能定下来,好安爷爷的心。二来,沈长思私心里也十分高兴这桩婚事,往后他便能跟阿元朝夕相处。
    至于婚后生活和谐之类的,他全然没想过。
    他喜欢住在沈家公馆,一来足够清净,二来他喜欢同沈老爷子住在一起。可自从沈越、谢云微他们也都搬进来后,有时确实令人心烦。
    如此想来,婚后住哪儿,怎么住,确是个问题。
    沈长思狐疑地盯着这两株大榕树,“这两株树也管这些琐事么?”
    不是只能求婚姻长久?
    “心诚则灵。走吧。既是大年初一,新年伊始,我们也去许一个。”
    沈长思想了想,颇有道理。既是来了,不若也许一个。
    两人来到红绸带的写字桌前,从师父手中领了两条红色的绸带。
    山寺准备的是毛笔,现在好多年轻人毛笔都不太会用,而且红绸带偏软,不若纸张那么好下笔,大部分人很难一次性就把字给写好,就一连换了好几个红绸带。
    沈长思自然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他从桌上拿了一只毛笔,沾上墨水,提笔,一挥而就。
    他把笔搁在笔架上,余光往边上的余别恨的红绸带上去瞧。
    作者有话要说:
    余医生吧,也没那么老实,也挺能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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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吻在长思的额头上
    沈长思余光往余别恨的方向瞥去,未料,只瞥见一抹红。
    余别恨已经写完,并且两只手分别拿着红绸带的上下两端。沈长思只瞧见上头确是写了字,角度的问题,具体写了什么字,他是半个也未曾瞧见。
    沈长思颇为讶异,据他所知,因着这个朝代的人对于书写尚且生疏,更勿论是用毛笔书写。对于擅于书写的他而言,速度自是极快的,阿元的速度竟是比他还要快。除却他们二人句子长短的不同,说明阿元在用毛笔书写上亦是颇为擅长。
    此时沈长思忽然发觉,他除了知晓阿元的职业,在今日见过他的父母,除此之外,阿元旁的喜好,包括他过往种种,他竟是一概不知。
    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余别恨转过头,“写好了?”
    沈长思微一颔首。
    余别恨道:“那我们走吧。”
    沈长思也便随余别恨一起再次来到两棵姻缘树下。
    沈长思仰起脸,这两株古榕,较四百年多年前,显然要更为粗壮许多。
    树干以及较低的树枝上都已经系满了红绸带,如果他跟阿元也想要将他们手中的红绸带系上去,便只得将红绸带往树上抛。
    想要将红绸丝带往树上抛绝非易事,他同阿元第一次的那一回,阿元以内力抛上去的。
    他自己则是以轻功借力,顺利将红绸带给挂在了树梢。
    沈公子这具身子,从未习过武,别说是以轻功借力,现在要他持剑耍一套剑法怕是都极为困难。
    沈长思瞧见身旁的好几对小情侣,要么双方一个劲地在那里跳,要么便是女子骑在男子肩膀之上,将绸带终于挂上。
    他既不想像是一只□□那般蹦跳个不停,他的身形较之女子自是要沉上许多,如今半点没有武艺在身的阿元应当无法轻松地将他骑于他的肩上。
    沈长思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他站在原地,等着看余别恨是怎么做的。
    “把你的红绸带给我。”
    沈长思瞧着余别恨伸过来的那只手,“你要替我投掷?”
    “嗯。我们两人一起。”
    沈长思道:“我要是把我的给你,你岂不是就知道我在上头写了什么?”
    余别恨还没回应,沈长思话锋一转,“我可以将我的给你,为了公平起见,你得先将你的予我瞧瞧。”
    沈公子不会武功,他定然无法像上一回那样,待阿元将红绸带系上,他回头再瞧瞧去取下来看。
    余别恨并没有要偷看沈长思所写内容的意思,倒是听出了长思很想要知道他到底许了什么心愿。
    他的眼底染上几分笑意。余别恨也没故意吊着长思的胃口,很好说话地自己的红绸丝带他了。
    沈长思眼露疑惑,怎的给的这般干脆?
    上一回他可是好说歹说,阿元愣是半个字都没透露。以至他堂堂一未来储君,还得学那梁上君子,悄然去取了阿元所系的那一红绸丝带。
    沈长思不知道的是,对于晏扶风而言,他对长思的爱慕,只不能宣之于口,甚至不能表露出分毫的秘密。
    余别恨不一样。他是现代人,他没有像是晏扶风那样根深蒂固的君臣之礼,他跟长思之间,也没有横亘着不能跨越的身份上的差别。
    他并不怕长思会洞悉他心底的秘密。
    …
    无论如何,余别恨既然把红绸丝带给他了,沈长思自是要看的。
    “唯愿我和长思新婚快乐。余别恨”
    既是姻缘树,沈长思猜到,阿元所许的应当是同他们的这一桩婚事有关。
    可他们这桩婚事毕竟只是权宜之计,瞧见余别恨亲手所写,希望他们新婚快乐,倒像是他们当真要一同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似的。难免有几分好好玩,心里头又觉得很是些暖意。
    虽是权宜之下的婚事,若是进行得顺利,倒是的确是新婚没错。
    君子一诺。
    既是瞧了余别恨的,沈长思自是不会抵赖,也便遵守约定,把自己的红绸丝带递给余别恨。
    “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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