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思还好,他本来就是进来洗澡的,也带了换洗的衣物。
余别恨是被长思给拖进来的,自然什么都没带,得出去拿。
沈长思在穿裤子,见余别恨往浴室的门口走去,把人给拉住了,他上下扫了眼浑身都在滴水的余别恨,“你打算就这么出去?”
沈长思弯腰把内裤连同裤子一同穿上,起身,用命令地口吻道:“你干脆也冲个澡,我出去给你拿衣服。”
余别恨的视线落在长思锁骨同身上的几处红点上,声音微哑,“好。”
…
余别恨在脱裤子。
长思门也没敲,就这么捧着衣服进来了。
他的视线随意往余别恨身下扫了眼,随即拧了拧。为何同为男子,他同阿元的区别这般大?
“衣服我给你放这了。”
余别恨将裤子脱下,他转过身,看了眼被长思放在置物架上的衣服,“好。”
沈长思出去了。
…
余别恨洗完澡,在拿内裤时,不小心把长思给他拿的t恤给碰掉了地上,沾了水。
哪怕余别恨以最快的速度它从地上捡起,还是迟了,湿了挺多,不好再穿了。
余别恨只好先把裤子穿上。
沈长思在喝民宿房间里送的矿泉水,听见洗手间门打开的声音,他转过身。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在余别恨的胸口的位置,沈长思的瞳孔倏地一缩。
那里,有一块红色的不胎记……简直,像是利箭穿过身体而留下来的疤痕。
沈长思将手中的矿泉水瓶随手放在了边上的茶几上,他快步走上前,指尖颤抖地触碰上余别恨胸口的那片胎记。
兴宝五年,阿元为迫使金凉放了他这个废帝,率军北上攻打金凉。千里作战,难度可想而知。
也是在那场战役当中,阿元为敌人的箭矢所射中,仍在重伤的情况下,大破金凉。
晏家军大胜,金凉帝被迫放他回大恒。
可也是在那场被载入史书的战役当中,阿元深受重伤。
因为没能及时救治,加之为了能迎他回大恒,阿元在班师回朝途中车马劳顿,乃至为阿元日后的身子健康埋下祸患。
长期征战,身上多处陈年旧伤,阿元的身体在回到大恒时已是极坏,长期靠药物勉力维持着,方能操持军纪。
即便如此,沈长俭依然没能容他。
哪怕他回到大恒,阿元未避嫌,再未曾单独见过他,亦未曾在私下联系过他,他亦没有再重登帝位的意图,沈长俭仍是派人在阿元长期服用的药物里作了手脚。
倘若不是沈长俭不义在先,他又怎么能够联系上阿元的旧部,最终策反了羽林军,沈长俭亦被他鸠杀在寝宫。
他鸠杀了沈长俭,又下令不许以帝王的规格入殓沈长俭的尸身,更不许他的棺椁进入皇陵又如何?
阿元已是不能复生。
那些带着刀光血影的肮脏旧事,如今想来,反倒像是一场旧梦,如今的岁月安稳竟像是才是他真正的人生。
“长思,长思?”
沈长思回过神,落入一双关切的眼睛。
“你的眼睛有点红?还好吗?”
他的眼睛,红了吗?
沈长思摇摇头,他勾了勾唇,“没什么。”
片刻,指着余别恨胸口的这胎记,呼吸有些乱地问道:“你这胎记,是自出生起,便有的么?”
余别恨顺着长思的视线,落在自己胸前的疤痕上,“嗯。是不是很像是一道箭伤?爸妈曾经开玩笑说,也许我上辈子曾经是个……”
沈长思替他把话补充完整,语气笃定地道:“征战沙场的大将军。”
尽管早就确定,别恨一定就是阿元,在看见胎记的这一刻,沈长思更加体会到了宿命的意味。
没想到,他同阿元,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即便阿元不记得他,没有认出他。
没关系。
只要他们两个人没有离散便好。
…
余别恨刚才没有把那句话说完,是因为他知道晏扶风在长思心目中的地位,他不确定,在听见将军这样的词汇时,长思会不会作过多的联想。
没想到,长思会主动提及,而且就他目前观察而言,长思的情绪似乎并没有出现太大的波动。
余别恨弯腰,在他自己的旅行包里找了件体恤穿上,笑了笑,跟长思说起他跟他爷爷的一桩旧事。
“我爷爷是个笃信的佛教徒,他也相信这世间万事都有因果、轮回。他曾经告诉我,将军是一个杀戮很重的身份,所以这辈子让我投生在了医学世家。杀人的手,变成了救死扶伤的手。只有这样,这辈子或许才能修一个圆满。”
“一派胡言!你杀人是为了救大恒的百姓于水火——”
沈长思稳了稳呼吸,“我的意思是,便是你上辈子是个大将军,你手上沾血,那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子民不被他族□□。何况,倘若你是有罪孽的,那皇帝更该死。如果没有皇帝的命令,将军们又何须上场杀敌?将军不过是一把利刃,皇帝才是持剑之人。有罪的是皇帝,是每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家之人,你不过是一把忠君的剑,何罪之有?如果真有报应,应当冲着皇家,冲着皇帝去,同你有何干系?”
将军不过是一把利刃,皇帝才是持剑之人……
有几个皇帝会是这样认为的呢?
边境失守,首先问罪的便是将军。国泰民安,第一个遭到忌惮乃至清洗的,依然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
如果历史能够再给长思一点时间,也许,大恒的国运不至只往后传了个几个皇帝,就早早地淹没于历史当中。
余别恨知道,长思肯定是想起他过往的那些事了,心底叹了口气,怪自己失言。
国仇家恨,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太过沉重的话题,尤其是对于身为帝王的长思而言。
余别恨假装没有察觉长思稍稍有些过于激动的情绪,他开玩笑道:“你说得好像我上辈子一定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大将军。也许,我是一个造反的将军呢?”
沈长思倒没像是别的皇帝,听见造反两个字就变了脸色。
“那你就坐上那把龙椅,自己称帝,有何不可?反正这天下没有永垂不朽的基业,哪个开祖皇帝天生下来便是皇帝?不都是造反,或者是起义夺得的天下么?所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你要还是当了皇帝,那我就要当个闲散王爷。什么批阅奏折,御驾亲征……统统都是你的事。我只需要当个享清福的王爷就好。”
长思从前是一生下来,便是太子,后来又被他的父皇给推上帝位挡枪,从来都由不得他选。
现在不一样了,他已是自由身,自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想。
余别恨假装在认真思考,许久,他出声问道:“皇帝能跟王爷结婚吗?”
沈长思鄙夷地睨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有点志向?”
再则,堂堂一国之君,想着跟王爷成婚,成何体统?
余别恨从后面,抱住沈长思,他将人圈在怀里,双手覆在他的双手上,“我最大的志向,就是以后好好工作,身体健康,陪你到老,照顾你到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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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沈长思耳朵发烫,才洗过澡的身体没来由的又开始变热,就连心跳声也比要比平时要快上许多。
“咚咚咚——”像是传花时的击鼓声。
沈长思他向后推了余别恨一把,“热死了。”
也不知道之前,将人往洗手间里拽的人是谁,这会儿又嫌人贴得太近,喊热。
余别恨好脾气地将人松开,“我去给你开空调?”
“我自己开。”
沈长思快步从余别恨身旁走开,去开了房间里的中央空调。
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不知道是因为开了空调,室内温度开始降下来的缘故,还是因为离开了那个令自己温度失常的人,沈长思身体的热度,乃至心跳声总算趋于正常。
沈长思照例要午休。
沈长思上了床,他在床中央躺下,他闭上眼,“我睡一觉,有事唤我。”
沈长思下午没有拍摄的任务,因此他们有充足的休息的时间。不过也保不齐会有其他的事情。
不一会儿,床身微陷,沈长思听见一道温和的男声在问:“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姜睿给两人订的就是大床房,只有一张床。不过房间里有沙发。
沈长思睁开眼,余别恨坐在床边,“我也有点困了。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去睡沙发。”
沈长思没出声,他重新闭上了眼,身体却是往边上躺了躺。空出足够躺两个人的空间。
余别恨的眼底浮先温柔的笑意。
余别恨上了床。
沈长思能够感觉到,余别恨在他的身旁躺下,因为他闻见了一股淡淡的睡莲般的清幽,叫人忽略不得。
同他身上的气息是一样的,可是这股香气在他自己身上,他极为容易便忽略了,远不似阿元这般 ……令他在意。
“长思。”
沈长思正意乱着,听见余别恨唤了他一声。他掀开眼帘,“又怎的?”
语气听这挺不耐烦,眼里却没什么嫌弃的意思,眼神是软的。就像是一只洗干净了,准备入眠的大猫,浑身上下都是毛茸茸,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身体忽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他的耳朵被亲了亲,“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