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疑惑,但一想到中土明教本就传自波斯,有此香火之情,柯崇云自然不能怠慢,于是便准备请他们过来相见,不过转念不知想到什么,却道:“你在升平楼安排个席面,朕就在那里与接见他们吧,对了记住不要荤腥,不要酒水!”
中土明教虽然已经解除了荤戒和酒戒,但波斯明教乃明教起源,这些戒律仍然存在。
礼部官员自然知道,闻言答应一声,便去安排。
升平楼并非一般酒楼,而是皇宫前宫的一个餐厅,专门给在宫内办公之人提供餐点。
话说,这新朝的皇宫与之前历代的皇城都有不同。这与奢华宏大与否并不相关,而是从职能上进行了拆分。
新朝的皇宫乃是原先北宋的宫殿,靖康之变后,皇宫毁于战火,金人便在原先皇宫的基础上加以修缮,虽然名字有所更易,但宫殿的大体结构并没有大改。
柯崇云定都开封之后,便要接柯镇恶夫妻入皇宫居住。柯镇恶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带着儿子一起飞上了半空。
父子两从空中俯瞰皇宫,柯镇恶对儿子道:“这皇宫太大了,你既然认可宪法,便是认可了皇帝与百姓并无不同,你住这么大的地方,那天下百姓怎么办?”
柯崇云道:“皇宫并非只是皇帝居住,百官朝会,公文典籍珍藏都在其中,与汉唐相比,这规模已经不算大了,况且这皇宫乃是宋金遗留,儿子并未花费重金扩建,若要消减规模,反而消耗颇大!”
柯镇恶摇头道:“我并非怪你劳民伤财,只是想告诉你,家与国要分开,既然这下面是百官朝会办公之所,便只用来作为朝廷办公之所,你别住在里面,你若住在里面,你老子我也住在里面,你将来有了子嗣也住在里面,岂不乱作一团。”
柯崇云瞬间明白了柯镇恶的意思,便道:“爹是想让皇宫只作为朝廷办公之所,让孩儿搬出去住,平日也如百官一般来宫中点卯?”
柯镇恶道:“差不多便是这个意思。”
柯崇云苦笑,但是并没有直言反对。
后来他私下找冯蘅商议,冯蘅给他出了个主意:“赵家皇帝原本的确住在皇宫里,到了徽宗皇帝,觉得住得压抑,蔡京为了献媚,让童贯等人在原本的延福宫外又建了新宫,便是现在的延福宫,这新宫与旧宫只有拱辰门相连,其实相当独立,不如你让人在门外再起一道墙,与旧宫的北墙相对,两墙之间铺上石板,留一条三丈宽的大路,彻底将两宫隔开,前面办公,后面居住,这居住的地方虽然小了些,但比起咱们在柯家村的家却大了十倍,等将来天下安定,娘帮你规整规整,你纵有几百子孙也能住得下了!”
柯崇云笑道:“哪能生那许多,爹可是说过,男女平等,不允许纳妾,就算是皇帝,也只能与百姓一样,最多只能娶三房平妻。”
柯镇恶起草得民法中,关于婚姻,柯镇恶开始写的是一夫一妻,但是遭到大臣们一致反对,最后改成了一夫多妻,但前替是,妻子们之间的地位不分高下,且新娶妻子必须得到原配妻子的同意,否则只能和离再娶,这中间还涉及到财产的分割问题,很是繁琐。
因此这条律法目前还处于审议阶段,并未完全确定。
冯蘅道:“只要子嗣不绝,妻子少些也好,省得勾心斗角,怎么,你是嫌少么?”
“怎么会,我有莫愁一个就够了!”柯崇云微微脸红,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去与大臣们商议。
最后果然按照冯蘅所说,把皇宫彻底一分为二。前面东西二百丈,南北二百五十丈的四方形区域称为前宫,为办公之所,后面南北六十余丈宽的延福宫便为后宫,只供皇帝及家人居住。
如此一来前后两宫仍然同处皇宫之内,不失皇帝威严,但两宫之间又严格分开,拱辰门外又有皇城司侍卫值守,后宫的宫女、杂役甚至是妃嫔、皇子没有公事也不得随意入前宫,也符合了柯镇恶强调的家事国事分开的要求。
其实短时间内,对寻常百姓来说并无分别。
不过时间长了,大家就会发现,进入皇城似乎并没有以前那么难了,事实也正是如此。
两宫分离之后,福宁宫等帝后妃嫔以及太子东宫全部清空。御史台、军机处、行政院、大理寺、议会全都搬入了皇城之中办公。
原本皇宫除了具备行政职能之外,还是皇室的居所,所以每日宫门的开启关闭都有固定时间,但分离之后,前宫便没有了皇室的私密,宫门便不需要定时关闭。
大臣们想要加班到多晚都没关系。
就算是八九品的小官,只要是公务,也都可以随时进出前宫。
连不算是官的百姓议员在议会期间也可自由进入前宫的大庆殿。
大庆殿是皇宫中最大的一座宫殿,占地极广,可容万人。西侧的偏殿便是议会的常务议员日常行使权力的地方。
而正殿通常时候都是关闭状态。
新朝建国以来只在柯崇云登基时大封百官时启用过一次,又在科举殿试时启用了一次,若无意外,下一次启用大约是要等两个月后的议会了。
大庆殿北边是紫宸殿,那是每月朔望举行朝会的地方,皇帝正式接见国外使节也是在此。
紫宸殿旁边便是垂拱殿,那是柯崇云这个皇帝日常批阅奏章召见大臣议事的地方。
除此之外前宫之中便没有皇帝专属的宫殿了,其余都是各司衙门以及服务于衙门的机构,比如收集天下藏书的文渊阁和朝廷各类文书档案的龙图阁等。
其中升平楼便是专门为前宫大臣提供饮食的地方,就相当于后世的机关食堂。
升平楼共有三层,一层为开放的厅堂,官员、侍卫、杂役一般用餐都可在此。
二楼分了天地玄黄共十六个雅间,各司有需要,比如招待国外使节或者给官员接风等,都可在二楼宴饮。
三楼只有一间宽大阁楼,一般只有皇帝,和皇帝特别招待的官员才能在其中用餐。阁楼四周阳台宽阔,可以遍览前宫风光。
柯崇云交代礼部官员的席面自然就在这一层。
礼部官员的效率很高,离开后,柯崇云只看了两份奏折,侧耳听时,便发现那官员已经引着波斯使者一行共十人朝着升平楼三楼行去。
于是,柯崇云也不再翻阅奏章,起身朝升平楼行去。
升平楼的阶梯在楼外,柯崇云踏阶而上,途中遇到官员侍卫等,纷纷躬身行礼。
新朝不兴跪拜,那是为了体现人人平等的理念,但其他相应的礼节却不会一概废除。
柯崇云一一挥手回礼,等登上三楼,便有皇城司的精壮侍卫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新朝不用太监,前宫的各类杂事都有皇城司招募的人手操持,前宫不用担心祸乱宫闱之事,所以这些人手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那也没什么要紧。
若是后宫,则以宫女为多。
宫女都是按照规矩招募的雇佣,到了一定年纪便要放出宫去结婚生子的,并非皇帝奴仆,包括皇帝再内,都不可随意虐待欺辱。
前宫自然也有宫女,比如这升平楼中便有不少伺候打扫的嬷嬷。
听到皇帝来了,阁内的嬷嬷忙出门相迎。
本来被礼部官员安排了座位的波斯使者也纷纷站了起来,望向门口。
柯崇云心眼开合,不过一瞬,随即示意跟随的侍卫守在门口,脸上挂着笑容走入阁楼。
礼部官员躬身道:“恭迎陛下,演戏已经安排好了,不知知否需要歌舞助兴?”
这阁楼很是宽大,主座之下,两边各摆了五套桌椅,中间隔了老大的空间,有时候皇帝赐宴,安排舞乐便可在中间表演
柯崇云知道他已经在后面安排了乐师,不过还是摇了摇头,道:“不必了,等菜上齐,你与侍者都去阁外等候便好!”
礼部官员心中疑惑,但心知皇帝必有用意,于是点头应是。
柯崇云走到主位之前,朝着两边的波斯使者抱拳道:“各位大驾光临,便请安坐,尝尝我中华美食,请!”
十位波斯使者,左首的是一个带着紫色面纱女子。
也难为她来吃饭还戴着面纱,却不知她的样貌已经尽数被柯崇云看清。
这女子不似中原女子清秀柔美,五官很是立体,眼窝有些深邃,透着一丝丝神秘诱惑的味道,但是看年纪并不算大,大约刚二十出头的样子。
听见柯崇云的话,她用蹩脚的汉话一字一顿道:“多、谢、陛下!”随即与众人一起坐下。
柯崇云转身入座。
随即侍者便将一盘盘菜肴端了上来,每个人的桌上都摆了八个精致的素菜,以及一壶鲜果压榨的果汁。
柯崇云示意侍者退出阁楼,随即提起自己案上的果汁,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即端起对众人道:“朕今日才知各位波斯明教的朋友驾临,有失远迎,自罚一杯。”说着仰头喝下杯中果汁,随即道:“朕知波斯明教戒荤禁酒,这是冰镇过的西瓜汁,鲜甜解暑,各位可以尝一尝!”
众人见状,学着柯崇云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道:“多谢!”然后纷纷满饮。
柯崇云将目光看向女子下手一个棕发老者。
刚刚众人答谢,发音都有些别扭,唯此人字正腔圆。
柯崇云按捺好奇,问道:“不知各位如何称呼?”
女子下手的老者注意到了柯崇云的目光,起身指着女子道:“这位是明教波斯总教的教主,爱丽丝。”随即又将其余八人一一介绍,最后才道:“我的汉人名字叫做尹陀罗,现在是总教十二宝树王中的智慧王!”
柯崇云一一见礼,最后对智慧王道:“果然是智慧王,若不看相貌,只听说话,还以为您就是汉人!”
智慧王道:“曾经我的家族也曾来东方经商,我在加入明教之前,也在东方生活过几年,所以汉话说得好一些!论武功、能力,我在十二位宝树王中只能排在倒数,今次能随同教主来中原,也只不过是因为我的汉话说得好!”
柯崇云点了点头,问道:“听说蒙古人攻占了撒马尔罕城,战火已经烧到了波斯,你们是如何来到中土的。”
智慧王道:“战争虽然阻隔了道路,但是我们明教向来在困苦中生存,避开军队来到东方,见一见中土明教的教友,还是可以做到的。”
柯崇云不知可否,招呼众人吃菜,大家边吃边聊。
柯崇云趁机询问了不少蒙古大军西征的细节。
智慧王也一一作答。
柯崇云便对蒙古攻打撒马尔罕城后的行动有了新的认识。
他笑着对智慧王道:“按照你的说法,扎木合消灭摩诃末其实对西域的百姓来说是一种解救?”
智慧王脸色微微一变,随即轻笑道:“那倒不是,摩诃末和扎木合都是暴君,唯一的区别就是,扎木合掠夺之后便要离开,而摩诃末却是一只一直叮在人身上的吸血鬼!”
柯崇云还待再问,智慧王却转移话题,道:“总教在波斯备受打压,艰难度日,听说中土明教做得好生兴旺,特地来此学习!”
柯崇云问道:“都是教主领导有方,你们见过杨教主了吗?”
智慧王道:“听说杨教主已经回了中土总舵,我们还没来得及过去,所以打算在见过陛下之后再去拜访!”
柯崇云道:“原来如此,总舵离此千余里,各位不如在开封多休息几日再上路,也好看一看如今的中原气象!”
智慧王笑道:“比之五十年前,的确繁华了许多,这都是皇帝陛下的功劳!”
“都是大伙共同努力的结果,朕不敢居功!”柯崇云摆了摆手。
智慧王道:“陛下何必自谦,我们教主对陛下的功绩钦佩无比,还特地给陛下准备了礼物!”
柯崇云坐正了身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紫纱女子,道:“哦,不知是什么?”
爱丽丝起身,走到柯崇云的案前,眼波流转,右手抬起伸到自己左边耳畔,看样子是要揭开自己的面纱。
要知道,就算方才吃饭之时,这女子也只是微微掀起一角,神秘十足,眼下却要揭开面纱,换做其他人,定然会被吸引注意。
尤其配合那流转的眼神,几乎能瓦解任何男人的戒心。
除非那男人对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心知肚明,否则一定逃不出她的算计。
见爱丽丝的右手已经捏住了丝巾,柯崇云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变得冷漠了起来!
爱丽丝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但箭在弦上,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手指在耳畔面巾的丝带上一捏,随即手腕轻轻向前一引,看着是摘面纱,实则在指尖朝向前方的瞬间,十余根牛毛粗细的银针便朝着柯崇云的面门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