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本想问她可是想好了,嫁于赤绕榕溢。但看她表情冷静,忽得才发觉她为何不愿亲口与孟秋成说这些了。
感情这种事情,到底还是难以说出口的。
看来魏安荣,心里已经有了选择了。
于是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无事!
魏安荣此刻如释重负,有些人,她注定得不到。有些情她注定无缘。可她依旧希望她能好好的。
本来这朝堂风云多变,就不适合她。
她即便努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十足的贪官污吏,可时日一久,难免露出马脚。再则辅成王一除去皇上的所有注意力都将留在孟秋成的身上。到时候,孟秋成就会成为下一个辅成王。
虽说她没有辅成王争夺天下的心思,但也不可避免的受到皇上的疑心困扰。
所以,她也是时候该走了。
留下来,如果有朝一日,她知道自己的心思,恐怕她们之间连最后的那一点情分都要全部耗尽了。
魏安荣望着空荡荡的宫门外,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皇后,本宫他日去往西梁,还望皇后好好照顾皇兄。
照顾皇上,是本宫分内之事。无需公主提醒,本宫亦会尽心。只是公主去了西梁
怕是要吃苦这话,皇后未再说出口。
她深深看了魏安荣一眼,她不明白魏安荣究竟是为了什么一定要如此。但凡事一定都有她的理由,她也不便过问太多。
皇后的目光在宫外扫了一圈,又看了一眼天上飘落的雪花,十二月末的天气,实在冷的让人心寒。
从皇宫之中匆匆赶回府中的孟秋成,脸颊冻的通红。
一进屋中,锦汐正在替孟秋成缝制羊绒的护颈带。因为担心,她一直心不在焉,好几次那针都扎到了手指尖上。
听到动静,慌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抬头看去。眼眸之中的担忧立刻隐下,只余热切。
开口,声音及柔,带着三分期盼七分温情道,回来了?
孟秋成拼命点头,几步冲上前将她抱在怀中。生与死她都不曾畏惧,她怕的却是再也看不到眼前人。
临走之前虽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从宫里回来的这一路上,她才发现,有些事情不是你做了打算,就真的能够支撑得住的。
回来了!孟秋成也柔声回了同样的三个字。
锦汐抱在她腰间的手不由一紧。原以为真就要等上七日,不想这么快就回来了。那说明,今日这一趟皇宫,是多了几分活路。
担忧,害怕,自从二人在一起,似乎就未曾间断过。
可终究,她们还是好好的,站在彼此的面前。而那颗心,也依旧不为任何事所动摇。
千言万语,生离死别,世间所有的纷纷扰扰都抵不过此时此刻。
什么轰轰烈烈,什么浓情蜜意,都比不上这一份相知相许的平平淡淡来的真切。
锦汐忍不住唇角上扬,回来了,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更新啦,还有小天使在嘛?
第106章
过了两日舒坦平淡的日子,宫里就下了圣旨。
刘喜已经年迈,头发全白,可这精气神却还是极好的。看到孟秋成的时候,不免多说了几句。
从心底来讲,他阅人无数,对孟秋成这样的一个女子,他竟还存着几分敬佩的。
外面雪下的很大,刘喜冒着大雪来宣旨。孟秋成接了圣旨,立刻引着刘喜到了屋里坐下。命人添了暖炉的炭火,又嘱咐锦汐去厨下端了参汤来。
刘喜喜不自胜,他虽是皇上身边红人,可毕竟不过一个阉人。别人对他的那些表面奉承,内心更多的却是鄙夷的。
可他看得出来,孟秋成是如此是真心实意,不掺杂一丝鄙夷之色。
孟大人,不必麻烦了,杂家一会儿还的回宫去回禀皇上呢!
孟秋成拉着他的胳膊,轻声笑道,刘公公莫急,今日,下官还想与公公说些私话。公公就不要推辞了。说完不待他拒绝,转头又对着锦汐连忙催促道,快去看看厨下的汤熬好了没有。
锦汐知她有话要与刘喜说,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在外面将门关好,看着紧闭的房门,她眉头暗暗皱起,又似乎有些不安的将两手紧紧攥在一起。
等回头时就看到凤三侯在了院中。
她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带着浅笑走上前。
凤三也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轻声道,去外面说吧!
锦汐点点头,随她去了厨下,顺便看看参汤可是已经熬好了。
进了厨房,四下无人,凤三便直言问道,你都想清楚了?
锦汐点点头,这是唯一的法子。
阿羽来说的时候,我还不信。这是公主的决定,还是你自己的决定?
凤姐姐觉得,到了现在,别人还能左右我的想法么?
凤三顿了顿,她知道吗?
不知!还请凤姐姐暂且也别告诉她。若是她知道,定不会同意。可若是想要保着她性命,还要皇上信,要辅成王信,要天下人信,自然要做的逼真些。
凤三叹了口气,今日出门走的急,她也就未施粉黛。一张清秀的面容上面爬满了焦虑不安。
原以为,公主行事稳健,不想她却是给了这么一条路让你走。而我竟也没想到,你在这个时候,会答应她。
说实话,这一次本该谢公主的智谋让我们这些人有了重新做人的机会,也该感谢秋成一直以来的坚持。若不是她,我们怕早就放弃抵抗,依旧过着低人一等的生活,受人欺凌。
秋成不惧生死,不仅仅是为了邓将军,更是为了我们。要是仅仅因为她自己,在知道真相的时候,她也早该放弃了。
前两日听闻她入宫,我这心里头就一直很不安心。所幸现在,总算是能够有机会远离这些纷纷扰扰了。但就是,苦了你!
锦汐笑着挽住凤三的胳膊,凤姐姐不必担心,公主用这法子,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且这一次去北姜,还有西梁的小王子相助。所以,定不会有事的。
对了,秋成昨日还说,知道你和阿羽早有归隐山林的打算,特意嘱咐我,给你们选了份礼物。锦汐转移话题道。
凤三打趣看她,这些年在烟雨楼,我是什么也都见识过了,所以要是送些金银财宝我可是不稀罕的。
呵呵,凤姐姐放心,绝不会是那些庸俗的东西。之前你和阿羽的婚事被耽搁了,之后也不知道我和秋成还能不能赶得上。所以她特意请了京城最好的绣娘给你们做了一套新的喜服。虽说算不上是什么好东西,可总归是能用得上的。明日就会送到烟雨楼。
锦汐说这话,便是意味着将要来临的分别。
凤三眼眶湿润,忽而有些难受,想起几日前的那一次灾难。她虽没有亲眼看见,但听阿羽说来,就知道当时的死伤有多惨烈。
她的这份难受不仅仅是因为那些人,还有孟秋成。
孟秋成自小心善,更见不得自己的亲朋好友受到伤害。洛英那次,她已备受打击。这一次萧家上下又因她受牵连,她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这一次次的打击,即便再坚强的人,也终会觉得疲惫不堪。
好在她身边还有锦汐陪着,若不是有一个支撑,只怕孟秋成也早就已经失魂落魄的无法直面这一切了。
她本觉得像孟秋成这样的女子,世间无论是哪个男子,又或是哪个女子都配不上。就算是公主,也无法与她相提并论。
皇家的人,所思所想都是为了皇权地位,公主就算待孟秋成足够好,可到底,还是算计了她的。
孟秋成心性纯良,定是不喜欢这样的算计。否则这一次,她也不会与公主这般生气。
也许这世间,最为感动人的,就是一颗从未有过算计的真心。
也只有这样的真心,才值得孟秋成拿真心去换。
想到此,凤三仍旧叹了口气。她看向锦汐,眼中的担忧已经十分明显。可她劝不了,也不能劝。她亦不想孟秋成出事。最后这所有的一切,竟都化成了一句,你和秋成,谁都不能有事。
锦汐被这一句话,说的也红了眼眶。蓦地拼命点头,紧握着凤三的手。
深冬,寒意刺骨,但人世间的温暖,却足够让人心一直炙热。
屋中,光线略微昏暗。
刘喜就坐在孟秋成的对面,端着桌上的一碗去寒参汤喝了一口,赞道,孟大人府上的厨子,可是好手艺啊!
孟秋成抿唇一笑,刘公公若是喜欢,等下官走了,可将这厨子留给公公。
刘喜哈哈一笑,孟大人若是真舍得割爱,杂家可不会与大人客气的。
天气寒冷,这驱寒的参汤滋养温脾,味道也是绝佳,刘喜确实很是喜爱。一碗汤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见了底。
孟秋成与他闲聊着,等他喝完了这碗参汤才试探的开口问道,公公,下官有一事,还想请教公公。
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刘喜是知道的。他也知道孟秋成想问什么,他愿意留下来,自然是愿意告诉孟秋成的。
刘喜从衣袖中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嘴,笑道,孟大人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杂家说,其实大人也明白。
杂家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也很清楚皇上的脾性。所以萧家的事,不是偶然,也不是有意蓄谋。皇上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忠臣,亦一个是能够助他一统天下的人才。孟大人有这样的才能,皇上才会惜才。
孟秋成缓缓点了下头,公公说的是,那不知道萧家的事,公主可是同谋?
刘喜抬眼看这孟秋成的眸子,半响,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公主对孟大人已是仁至义尽,孟大人这般怀疑,可真是冤枉了公主。要不是公主,这一次孟大人身边的那位锦汐姑娘还有那位阿羽护卫,怕都要受到牵连。
只是公主也有公主的无奈之处,公主亦不能随心所欲,得以自由。
在那座偌大的皇城之中,唯有皇上才是自由之人。可离了皇城,就连皇上,也不得自由。天家之所以称之为天家,是因为天家的人都已是失了自由的孤独之人。皇上是,公主是,皇后也是。
孟秋成稍稍一愣,有些不太明白,刘公公的意思是?
孟大人有些事情不必追究到底,有时候,糊涂一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于公主和锦汐姑娘,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们二人的命运。不过锦汐姑娘的运气好些,就如同当年的宸妃一样。
孟秋成双眸圆瞪,忽有些不可思议。手在袖间猛然攥紧,眉宇之间竟是疑惑之色。
刘喜见她这般,摇头一笑,这世间事,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否则孟大人府上的那位师爷,也不能走的那般轻松了。
孟秋成有些晃神,蓦地一下倒是有些明白了。
这大周国内,唯一能够让罗生殿无声无息的消失又不得反抗的,怕也只有当今圣上了。
刘喜见她已经明白,遂起身,甩着拂尘,搭在臂弯之间。
恕杂家多嘴,比起锦汐姑娘,皇上还是更愿意亲近身边的安荣公主。何况真真假假,已不重要。又或者,宫里那位,本就是真的呢?
孟秋成恍惚抬头看着刘喜,可
刘喜急忙打断她道,孟大人,要惜福才是!
孟秋成咬着唇瓣,将疑惑不解又全都咽回腹中。刘喜说的对,真真假假,不重要。重要的是,锦汐能够得以自由,而安荣公主亦能得尝心愿。这或许便是最好的结果,她无妄再去改变什么。
刘喜拱手行了个礼,今日这汤吃的甚好,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来孟大人的府上吃了。孟大人,杂家要说的,该说的,都已言尽,孟大人,多保重了。
孟秋成知他这算是与自己告别,当下抱拳也释然弯身行礼。
这礼不牵扯朝堂上的地位高低,不过是一个晚辈对长者的三分敬意。
刘喜离去,凤三才进屋与孟秋成说了两句,然后也匆匆回了烟雨楼。
阿羽没过多久也来报了平安。
这平安不是为他自己,却是为了萧家那唯一的一点血脉。
阿羽穿着凤三为他缝制的长袄,颜色儒雅,棉花都是今年的新棉,样式也十分得体。今日的阿羽倒是少了几分老成,多了几分精神气儿。
他站在孟秋成身旁说道,萧晨已经托付给了城郊的一户农家,若是在城中,怕还是会惹人生疑。不过,我已经与那户人家说好了,只过段时日就接萧晨走。
孟秋成倒了杯热茶,递给了阿羽,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捧在手上,那户人家可靠吗?
放心,我暗中查探过了,这家人心底善良,也鲜少入城。少了那些不必要的交际,更安全一些。就是日子过的清贫,我担心萧晨会不习惯。我走的时候,那孩子一直在哭。
孟秋成心下一软,苦一些也好,若是过的富裕了,反而引人猜疑。我此去北姜,无法分心照顾,要是让皇上抓了她,我便又多了一份威胁,萧晨也将沦为人质留在宫中。若她父母在天有灵,定是不愿她从小就失了自由与童真。
所以我只给了那户人家一些寄养的费用。至于酬劳,我也与那户人家说了,等来接萧晨的时候,再给。那老夫妻二人忠厚的很,也没有计较。加上膝下无子,对萧晨极好。初次去,便紧着家中最好的东西都给了萧晨。
孟秋成这才放心的点点头,那就好。
阿羽的手摸在胸前,有些犹豫。
孟秋成看他那模样,问道,怎么了?
阿羽这才将手放在胸口之中,慢慢掏出了一封信出来。
这是北姜那边的消息,是庄爷寄来的。
孟秋成一把拿过那信,急忙拆开来看。边开,边质问道,庄爷的信,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这话刚说出口,忽觉不对,再抬眼时,见阿羽沉默不语,脑中涌上一股不安。
你看过了?
阿羽未说话,只点了点头。
孟秋成拆信的手忽而一顿,是关于哑女的?
阿羽又点了点头。
这一次,孟秋成有些不敢再看那信。拿在手中一时不知该不该打开来。
她沉了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定,打开了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