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鸣笑:“睡不着,乐哥,明年我得好好努力。”
“……”余乐明白了,今天下午是大跳台的预赛,白一鸣和亚瑟赌气,从洲际赛开始就丢掉了这个比赛的资格,心情不好。
“行,下个赛季一起加油。”余乐鼓励着,知道白一鸣不需要自己灌鸡汤,就笑着起身,“升上两面国旗,当双子星。”
“嗯。”白一鸣点头,做题使他平静,使他思绪开阔,没关系,未来还长。
下午大跳台的预赛,余乐和章晓都进了决赛,比赛时间不长,一个多小时就结束,接着观众们转移,现代冬季两项的比赛开始。
余乐拿了“大满贯”,压力减了一大半,比赛结束后和柴明说了一声,跑去练障碍追逐。
之前有坡面障碍技巧比赛,他不敢在其他项目上用太多心思,现在没有了,他有心把障碍追逐抓起来。
和克劳斯一起滑雪好处多多,连续两次都让他进步明显,但意识到了身体控制还得练,今天公园滑雪这边儿没有比赛,是个好机会。
比赛期间,雪道不开放适应性训练,但奥国的环境和国内不一样,雪道和雪道之间不会全部用绳网隔开,大多数时候只是利用地形和树木隔开,所以要过去还是很简单。
大赛方也不会拦着选手滑雪,还开放缆车送选手上山,有游客要滑也是让的,只是不会像赛时那样频繁修复赛道,被滑的多了,脚感不是很好。
余乐一个人过去,遇见不少游客,他戴着头盔和护目镜,这些外国游客还是把他认出来,主要一身装备太专业,一看就是参加比赛的。范围锁定,再仔细分辨脸,名字也就呼之欲出。
和热情的粉丝拍了几张照,大家便体贴的不再打扰他,毕竟狂热过分没礼貌的粉丝其实也不多,遮遮掩掩的反而容易出事。
挥手告别粉丝,余乐从雪道滑下去,果然脚感坑坑洼洼不平,和赛时的雪面品质差距很大。
余乐避开一些被压的过于深的雪痕,一路滑过终点线,停下的时候没急着动,看着来路若有所思好一会儿,这才往缆车站去。
到了上面,又遇见新一批的游客,在对方发现他之前,余乐又滑了出去。
速度想快是快不了的,赛道质量不好,滑快了容易出事,而且赛道上还有其他人,滑到半截停下的,得躲开这些人。
余乐缓下速度,正好在脑子里“建图”,脚下沿着不知道谁留下的雪痕,在那坑坑洼洼乱七八糟的痕迹里,这一次次中进中出的弯路技巧,一看就很专业。
对于余乐这种勤奋又善于琢磨的人,比赛的时候都能进步,这样留下痕迹的雪道不亚于直接在他眼前给出答案,他先抄下来,然后反推,把细节掰碎了一点点地研究,本来就差不离的技术诀窍,拨开了迷雾。
余乐一直滑到天快黑才离开。
这边儿的赛道夜晚不点灯,只有一些零星的小灯照路,这样的环境下,不用广播,游客自然会走。
没什么人了,工作人员也没剩几个,就路未方像冻坏了的鹌鹑一样等在那里,这天寒地冻的大山里,最是熬人。
见他过来一句抱怨都没有,反而眉开眼笑,充满期待:“看你这状态,是又琢磨出什么了?”
余乐点头:“可惜赛道不太好,还得真滑起来才行。”
路未方笑开牙齿:“没问题,你心里有数,滑起来问题就不大。”说完,路未方吐出口热气,“真冷。”
进了游客中心,温度骤然回春,路未方以为余乐会直接走,他却去买了一罐咖啡递到自己面前,说:“路教辛苦了,赶紧喝点儿热乎水。”
手心里的铁皮罐子像团温驯的火,轻易驱逐了手指尖上的寒意,路未方窝心地揉了揉余乐的脑袋说:“追逐这项目我们没法儿给你更好的建议,都靠你自己摸索着进步,作为教练我们太不合格了,你不嫌弃就好。”
余乐摇头:“攻克这项目的技术难关,不就是一开始我的任务嘛,这种摸索着前进,又有人在旁边提醒我犯没犯错的感觉挺好的。”
路未方想着什么便笑:“走吧,天黑了冷。”
“嗯。”
余乐练着障碍追逐,但他第二天的决赛是大跳台。
不是他过于骄傲,确实他在大跳台上的优势比坡面障碍技巧还明显。
作为这个奥运赛季才成为正式比赛的新项目,大跳台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新起步的运动。大家起点一致,那就看基础,看积累。
华国本来就很擅长技巧类的跳台项目,余乐本人是个连坡面障碍技巧的最后一跳都能完成1800的大神。
冲上这明显更高的,飞的更久的跳台,他能完成的难度实在太高了。
决赛的时候,余乐第一跳用1980稳了一个基本盘。
第二跳尝试搞创意,坡障决赛第二个跳台的那种,1620的空中周数,却在空中换了三种抓板方式,从抓板尾到单手安全抓板,再到【卡车司机】。
先不说观众和裁判们多开心余乐拓宽的“池子”,就说这两轮的分相加,余乐就已经毫无悬念地站在了冠军的位置上。
就连约拿成功拼出了一个最基本的1980,两轮相加的分数也是远远不如余乐。
其他人就更不行了。
分数断崖式的领先。
第三轮开始的时候,进入决赛的选手们,有的还在努力,将分数往上冲,也有彻底躺平,等下一个赛季再发威。
一个个地滑出去。
亨利比完了,他1620空中换两种抓板的技巧成功。
雅克比完了,再一次地完成了一个1800,而且难度升级,从单纯的转体变成了2周转体+偏轴的1800,分数很不错。
盖伦也试着去冲个1800,结果摔了之后,就克制的将难度停在了1620。这位前前任的王者显然锐气已经不在,从比赛状态可见,再不突破,这两年就该退了。
惊喜的是章晓。
敢拼敢闯不怕摔的小孩儿,就像是这个赛场最年轻的新生之竹,笔直生长又有与天比高的豪气。
不但完成了1800,还努力去扩宽1800的难度,如今排在约拿和雅克后面,排名第四。
之所以排在第四,还有一些“难度储备”的问题,不然他应该可以拿个铜牌回去。
虽然遗憾,但也未来无限。
余乐的背心号码在很后面,他滑完就剩下一个了。
作为已经提前确定金牌的余乐,他站在出发点的时候,就在想自己要不要尝试一下,反正就算摔倒,对成绩也没影响。
章晓那小孩儿的状态挺能激励人,徒弟都那么拼了,师父也不能过于怠懈。
横站在大跳台的顶端,前方高高翘起的跳台像是一座直冲云霄的大山,大山的背面灯火通明,坐满了人的观众席上,白茫茫的一片,看的时间长了,头晕目眩。
章晓比第一轮的时候说:“乐哥,我好紧张,缺氧了似的,看什么都在晃,看台那边儿白的什么都看不见,怎么办?”
余乐左边看看,工作人员插兜聊天儿,绳网上的旗帜在风中舞动。
稳的。
往右边看看,跳台就立在眼前不摇不晃,观众席的光确实晃眼,但经过了反光的护目镜折射之后,余乐依稀能看见看台上那高高举起的鲜艳国旗。
也是稳的。
自己这状态,真是稳得犹如老狗。
参加世界大赛心不慌气不急,跟在自家后花园里闲逛似的。
所以就连吓的都快瞎了的章晓都敢连续三次去拼1800,自己怎么就不敢去拼更高的难度呢?
第285章
余乐活动肩膀和脖颈, 手臂举起又放下,看看跳台又看看裁判,脑袋里开始像录像带似的开始过动作。
是他训练时候的画面, 有时候成功,有时候摔的挺惨,但他确实成功过。
错误的部分在脑里反复提醒, 一遍遍调整成最正确的数据,就像整装待发的“战斗包”, 掏出了的全是威风赫赫的武器。
余乐想事情,目光就有点直, 定定地看着裁判,给这位裁判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对讲机里响起声音, 裁判对余乐笑,示意他可以出发。
余乐还愣愣地看着他,黄色护目镜挡不住眼睛,可以看见他空茫的眼神。
这时候发呆?
经验丰富的裁判明白过来,贴心的又给了余乐十来秒的时间, 心里佩服这些老运动员,临到出场了还可以这么稳, 和年轻的运动员比起来差距太大了。
裁判的善意让余乐从头到尾过了好几次的动作,脑袋里的画面不断加深, 直到提升不再明显,他回过神来就看见了裁判笑着的脸。
“好了吗?”裁判问他。
余乐点头。
裁判说:“期待你的表现, 出发吧。”
“谢谢。”
余乐深呼吸一口气,再度将目光落在大跳台上, 身体拧转, 冲了出去。
大跳台。
不过瞬间。
从起跳到落地不足八秒, 但却是将运动员的一生,数十年的寒冬酷暑所得,全部的能力在瞬间爆发,像是恒星爆炸一样的闪烁光芒。
余乐俯冲下去,身体压下,最标准的障碍追逐姿态用在这里。
双腿向下弹压两次加初速度,来不及用上第三次便已经滑过加速区,来到了准备区!
一个向上弧线犹如勾起的琴丝,轻轻一颤,角度就变得不再一样。
余乐将刚刚轻轻吐出气体的肺部再次填满,眼眸睁大。
身体后仰,冲上跳台!
一开始,跳台的边缘看不清楚,只能看见漫天的星辰皎月,还有那蒙着银边的云。
越来越近,好似要撞进那团云里,但很快,天与地的分界线就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还有一团无法忽视的人间烟火,模糊了边界。
到了这里,脚下的感受非常明显,极大的冲击力带来失控的感觉,但这都是正常的。
因为就要飞起来了。
与地心引力对抗,用人类脆弱的身体实现短暂的飞行。
起跳的点对于绝大部分运动员而言很难把握。
速度太快了,无论动作进入的早还是晚,都关系到空中部分的完成度。
有时候,可能只是瞬息间的差距,就是成功与失败的分界线。
余乐有自己的本能和经验,那是经过无数次的训练,得到的规律,也可以视为肌肉记忆。
在光冲进眼睛的同时,他已经在为下一步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