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枫未发一言,君瑶最后说了一句:“我们的行踪萨默王完全掌握,他既然默许了我与你的会面,你不妨直接去问问他,他是否同意殿下的要求。”
黎里听到这话差点炸毛,她转头看向君瑶,意为:你疯啦!我们在调查萨默王的老底,试图搞乱子,他怎么可能同意啊!让蓝枫去问我们不是完蛋啦!
君瑶不为所动。
蓝枫看着君瑶,好半晌说:“你说的不错。若是他觉得这不该发生,你们见不到我。”
蓝枫转身回屋:“你们等等,我去拿些东西。”
黎里:“……”
眼看蓝枫转身离开,黎里对君瑶说:“你刚才说的真的不是胡话?”
君瑶回答说:“蓝枫没有去询问萨默王。”
黎里觉得这话耳熟,想了会儿想到了,一时无语。片刻后她又笑了起来,说:“他没问,萨默王也没否定,所以不算你骗人,对吧?”
蓝枫的母亲并没有留下很多遗物。
毕竟宁县的恐袭突忽其来,谁也没法事先准备。
黎里翻看了手中相片、笔记甚至是一些杂乱的手记,着实是没看出什么东西。
蓝枫见状冷哼一声:“这些东西长老院也都看过,如果真有你们认为的、遗留下的东西,也一早该找到了。”
黎里并不灰心。
她把东西又仔细翻了一遍,最后停在了一张相片上。
这张相片是唯一一张蓝枫与她母亲的合影,合影上标注着当时的时间,只是这时间有点奇怪。
黎里摸了摸这串数字,同蓝枫道:“acb76881209,ac是什么东西,我记得你们蔚蓝海的纪年简称应当是ab。”
蓝枫看了一眼说:“是当时的相机故障了,把地点和时间重叠交印了。这张照片是在ac星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碧玺’星上拍的,时间是ab7688年。”
黎里看了一眼“哦”了一声,却说:“我们帝国倒是用ac来表示表示坐标,不过b7688,帝国没有这个区域。”
蓝枫闻言冷漠:“帝国的版图已经够大了,你们将坐标标至7000还不够满足吗?要知道,这些原本都是联邦的领域”
黎里洗白不了帝国的侵略行为,她摸了摸鼻子,道歉道:“别生气,我不是这意思。”
蓝枫懒得离她。
眼见遗物翻了半天翻不出个所以然,黎里又问:“虽然没法收敛尸骨,不过咱妈有墓吗?”
蓝枫又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额角青筋跳动。
他忍着脾气说:“有。她是研究员,浦林大人原谅她私自实验的行为,所以水晶林内属于她的那块碑没有被移走。”
黎里敏锐问:“没有被移走?这碑是生前立的?”
蓝枫不快道:“人鱼战士从不畏死,研究员也是军人,所有的军人在得到一定军衔后,于水晶林内都会有他们的碑林。所有的战士都以在林中留碑而感到荣幸,如果你想要见我母亲的墓,水晶之都内只有这块碑可以供你悼念。”
黎里接着问:“那就是水晶之都外,还有咱妈的墓了?”
蓝枫忍无可忍:“那是我的母亲!”
蓝枫道:“在我的家乡,蔚蓝海最偏远的一颗星球。”他扫了眼黎里:“不过您不能私自离开水晶之都吧?”
黎里的确不能随便离开。
不过既然蓝枫母亲的墓是立在家乡,那墓中与水晶之都有关的事项大约也没有多少。
比起蓝枫立的墓,黎里觉得她母亲生前留下的碑中或许有更多的消息。
黎里想了想,说:“那行,我们一起去祭拜一下。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现在吧。”
蓝枫:“……”帝国人祭拜人鱼。行,你敢去,我就敢带。
第150章
浦林的祭司塔内迎来了久违的客人。
萨默王应邀而来,却没有半点当客人的意识。
浦林见对方丝毫未遵守谒见祭司应当有的流程,生生忍下了对方直接掀开帘子,自上而下俯视他的轻慢。
他看向也算是自己曾经的半个合作伙伴,开门见山道:“我听说你要迎回银尾。”
萨默王毫不意外黎里会将这件事捅给浦林。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却在喝到茶中的液体时嫌弃地都吐了出去。红发的王者用拇指擦过嘴角的水珠,漫不经心说:“帝国诸侯同我做的交易,我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吧。”
浦林忍无可忍:“你知道银尾的消息,你竟一直瞒着我我!”
萨默王只觉得浦林的指责可笑,他看了这名保持少年状态数十年的老人,慢条斯理地回:“浦林大人这指责有些冤枉,我何时瞒着你了,你一问,我不就答了吗?”
他抬眸看向浦林,勾唇笑道:“明明是您笃定那位小殿下活不出实验,从未想过搜寻罢了。这么算来,您还要感谢我,若不是我同意了这场交易,您连她还活着都不知道。”
浦林哑口无言。
好半晌他才艰难道:“当年我是觉得反正活不了……她太过弱小,……我以为……”
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萨默王听着无趣,干脆替他说完,剖开内心里、这看似光辉洁净外表下的罪恶。
萨默王道:“当年您觉得您可以借由实验洗去黑尾基因,成为新的银尾,所以实验进行的时候半点儿也没对那小家伙留手。”眼见浦林脸色煞白,萨默王饶有兴致问:“事情做都做了,做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做完了反倒觉得自己犯了罪吗?”
这句话似乎触及了浦林的底线。
他猛然阴下了脸,蓝色眼中聚满了黑色风暴。阴狠的杀意在屋中弥漫,再这一刻,绝不会被人当做孩子的老祭司极慢地同萨默王对峙,他阴冷问:“萨默,你是要与我翻脸吗?”
领教过浦林厉害的萨默王当然没有玉石俱焚的打算。
他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如同什么也未发生般笑了笑,说:“当然不会,我目前并不具备与您对抗的力量。”他毫不在意地抬了手,给浦林瞧见了他的戒指,意味不明地补了一句:“不是吗?”
大约是这枚戒指给了浦林底气,他冷哼了一声,弥散在屋内原本的杀意倒是散了。
萨默王瞧着浦林的样子就觉得可笑。
黑尾一脉,即便是接近银尾最近的银色浦林,竟也都是这样天真可爱的家伙。他们似乎真的认为“王威”等同一切,抱着数千万年留下的传说紧紧不放。
水晶之都矗立着数不清的通天塔,黑尾为祭,日复一日的向那颗“星”宣誓祈求。数千万年了,竟然没人觉得荒唐可笑。
萨默身为上三尾,他没兴趣搞什么平等的把戏,却同蓝枫一样对所谓的“母神”不屑一顾。
比起当年黑尾不惜利用最后的银尾试图探索“赐福”的奥义,他更在意一名活着的银尾能够给他带来的利益。
活着的银尾、活着的王威、活着的继承权。
只要他能够得到。
他便再也不用去忍耐浦林·厄斯金的庸懦还有他的自欺欺人。
浦林知道萨默狼子野心,还是个疯子。
可他也的确没有太多选择。实验成果的失窃使得他终日这副形貌,黑尾的厄斯金又都是一群连帝国军队都拦不下的蠢货。红尾的萨默是他唯一的选择,不过若是银尾存活,并且如同帝国皇女所言的那般,已经完成了成人礼,蜕变为了“他”的话——浦林就有了新的选择。
他看着萨默王眼神闪烁,半晌道:“你明白就好。银尾回归决不能出差错,你能确保帝国会用她来换回第二皇女吗?”
萨默王笑道:“这得问您,您与那位皇女相处更多不是吗?您觉得她有那份价值吗?”
浦林觉得有。
即便对方掩藏的很好,浦林也能察觉到对方的天赋。她是非常优秀的继承人,即便是皇太子的预备,那也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被轻易舍弃的预备。帝国不会轻易放弃她。
不过事关银尾,浦林还是道:“……无论她是否有那份价值,你都必须迎回银尾。”
萨默王闻言,笑意从胸腔深处蔓延了出来。
他低笑着,饶有兴致地询问浦林:“开战也可行吗?您当初与我的约定之一,可就是缔结‘和平’。”
浦林深思熟虑,他颔首说:“银尾的优先级更高。若是帝国不肯归还,我们应当不惜开战。”
萨默王这回却不笑了。
他如今发自内心觉得浦林无趣。无论他曾经有多令萨默王忌惮,可在这一刻,在他为了所谓的“信仰”不惜轻易推翻自己从前所有坚持的这一刻,萨默王心生鄙夷。
他的鄙夷不加掩饰,浦林也同样看不上他。
或许萨默王自负雄韬伟略,可在年长他许多的浦林眼里,萨默王才是那个停留在少年时期,再也未曾长大过的愚蠢小鬼。
只有小鬼才会将战争当做玩具,把王冠当做炫耀品。
蔚蓝海的波涛从未停息,水晶之都的三个月亮渐渐升起。
浦林往屋外看了一眼,考虑到联邦的整体利益,他提醒萨默王:“帝国的皇女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以格尔达的能力,只会被她利用到底,你想要他做成的事情,他大约一件也做不了。”
萨默王见浦林将话题转移,心知对方在银尾的事情上不留商量。他瞧着浦林的眼中以有克制不住的杀意,却到底还是在摩挲到戒指时忍耐了下来。
萨默王回道:“格尔达没什么用,我暗示他接近赵里,不过是想探探底。”
他抬眼又瞧了浦林一眼,顺口道:“倒是浦林大人,您与赵里接触这么多次,得到您想要的信息了吗?”
“格尔达不够面子让你见她,你该不会真是为了那些被俘的废物,和她在谈国事理想吧?”萨默王讥讽道,“我以为您身为黑尾,至少会记得先接回您的侄子。”
帝国出使是为了交换在第七星域犯下大罪的艾路·厄斯金,可当黎里来到帝国,两方在互相试探的过程中,竟无人提及它。对黎里而言,艾路越压在手里越是好事,毕竟也算是人质。对于萨默王而言,他原本就与黑尾不和,黑尾的人鱼受点苦难于他而言只是平添的乐趣。可浦林也不提艾路那就不对劲了,他与萨默王如今不算是一路的,同样漠视艾路,反而显得古怪。
浦林慢声道:“他偷了原型机让帝国发现了我们的武器,给他点教训也好。”
提到原型机,萨默王懒懒地掀了眼皮,他说:“我以为原型机是你让他带走警示帝国用的,毕竟我们的浦林大人热爱和平,若是两国势力失衡,又违了您的心意开战该怎么办。”
浦林脸色铁青,他一字一顿:“奥斯瓦尔德,我既然对母神起过誓,就绝不会背叛蔚蓝海。你怀疑是我,我倒怀疑是你——你既然能找到银尾,猜到那会儿第七星域会发生什么也不奇怪。”
“如果艾路当时在第七星域上,真的用那原型机处理掉某个宗室——你就真有开战的理由了。”
浦林揭开萨默王的伪装:“你是个嗜血的怪物,你根本等不到武器成型的那一天,你每天都在期盼血流成海!”
银发祭司的指责恶毒至极,然而萨默王却分毫不觉得被冒犯。
他甚至向浦林露出了非常灿烂的笑容,温声道:“你这不是很清楚吗,可你即便清楚,也选了我做王。多可怜啊浦林大人,一场失败的实验,上三尾凋零至此,你甚至没得选。”
浦林被他这毫不顾忌的真面气得全身发抖,萨默王却看得饶有兴致,他甚至说:“别生气,浦林大人。至少银尾会回来,你很快就要有新的选择了,不是吗?”
浦林闻言,眼中猛然间划过狠厉。
萨默王只觉得心脏在瞬间似乎被一只手捏住,来自基因的压制力令他呼吸一滞。
“王威”。
萨默王没想到他从浦林那儿得到的东西,时至今日,竟然对他还有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