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柳却没看他,只低垂着眼睫,看着台阶下溅起的一朵朵水花,艰难地动了动唇。
“我们……”谢柳艰难开口,嗓音有些哑,鼻尖酸涩。
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想哭的冲动,眼睫轻颤着吸了口气,极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接着道:“我们还是算了吧。”
说这一句话,几乎用光了谢柳所有的力气。
她握着伞柄的那只手用尽了力气,指节都泛起白来,血色尽失。
可这些跟陆筝被扎得千疮百孔的一颗心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他疼得屏住了呼吸,瞳孔紧缩着,诧异又慌乱地看着谢柳,下意识摇头:“不……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能算了,我不同意。”
虽然陆筝嘴上不承认,但实际他是秒懂的。
谢柳的意思是,他们之间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可为什么呢?就因为今天他把谢树华气得癫痫发作了吗?
“我错了小柳,我真的错了,我进去给你爸跪下道歉好不好?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好不好?我去道歉,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收回刚才的话,求你……”
陆筝抓住了谢柳的胳膊,想抱她,好像这样谢柳就会收回刚才那句话了一样。
可事实上,谢柳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面对陆筝的哀求,她面上不为所动,甚至看向男人的眼神透着凉薄。
在陆筝看来,谢柳是因为他把谢树华气得发病,所以她生气了,要跟他断了关系。
只有谢柳自己知道,这是她的选择。
是她在父母和陆筝之间做出的最后的选择。
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对陆筝很不公平,可谢柳没有办法。陆筝离了她,还会遇见比她更好的女孩子,还能拥有更好的人生。
可是谢柳的父母不一样,他们只有她一个女儿,且父亲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他从好久以前就对陆筝存有偏见,这份偏见已经刻入了他的骨子里,根本打消不了。
所以谢柳没得选了,她只能选择父母,因为父母只有她。
“对不起……陆筝。”女音沙哑,努力忍住了哭腔,“你也看见了,我爸他已经脑癌晚期了,没有多久的时间可活了。”
“他不喜欢你,也不答应我跟你在一起。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为了你对我的父母不管不顾,所以对不起……”
“我知道我知道,没关系的,我可以等,我可以等的!”陆筝两手分别握着谢柳的两边肩膀,语气依旧卑微,几近祈求:“你爸不喜欢我,我可以先离开。”
“我可以等他认可我,或者等他去世……”
陆筝是彻底慌了,到了慌不择言的地步。
话没说完,他便反应过来了,当即止住了话头,眼眶泛红,满目哀求地看着谢柳:“小柳,你不要推开我好不好?不要推开我……求你。”
第46章 不后悔。
陆筝今时今日的心情, 谢柳很清楚。
无疑和当年他推开她时一样的悲痛。
那种感觉就像有人用一把生了铁锈的钝刀,在心上一刀刀的割着,是那种持续的绵延不绝的疼痛感。
但谢柳更加明白一个道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所以她如当年的陆筝一样, 面色和语气都特别冷:“你等不到的。”
谢柳说话特别绝:“过两天, 等我爸的情况好转些了……我就要跟许以安订婚了。”
“你也看见了,今天许以安的父母也来我家了。”
这些都是谢树华的意思,原本谢柳是反对厌恶的, 可眼下她却不得不用这些来断绝陆筝等她的念头。
他确实可以等, 等不到谢树华接受他, 但可以等到谢树华发病去世。
但谢树华不能等,也不会等。
他会让谢柳和许以安尽快确定关系,尽快成婚, 因为他说过,要亲眼看着谢柳出嫁。
所以陆筝等不到的。
“没关系, 就算你真的被迫和许以安结了婚,我也不会介意的。”
“我可以等你离婚。”
这是陆筝的态度。他红着眼眶努力扬着唇角, 用几近哀求的语气跟谢柳表述衷肠。
那模样令谢柳心疼,她差点没忍住,让泪水决了堤。
可谢柳终究是忍住了,她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能哭,若是哭了,便会被陆筝看出破绽来。
他就会更加没完没了,继续纠缠不休。
即便陆筝说他愿意等, 怎样都可以等, 谢柳却是不能那么自私的。
她没有资格去让陆筝等自己,也不敢给陆筝什么承诺,怕白白耽误别人。
所以她的选择是彻彻底底的断绝和陆筝之间的关系。
谢柳从指间摘下来的那枚求婚戒指, 拉过陆筝的手,把戒指放在他的掌心,“就这样吧,别等我。”
“遇到好的女孩就去爱。”
“我也会爱上别人的,所以你不要再死脑筋了,更不要再出现……打扰我的生活。”
“最后再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陆筝。”
谢柳扒开了他落在她肩膀上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的决绝像一把利剑,在陆筝心上刺出很多窟窿。
他这会儿心已经冷凉一片了,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地往外掉,一颗接一颗,视线渐渐被模糊了。
过了好久,久到谢柳已经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打算帮他叫车了。
陆筝冷不丁开口:“小柳……你会后悔吗?今晚说的这些……”
男人这么问,无疑是抱有一丝希望。
只要谢柳愿意给他一丁点的希望,他都可以抱着这微薄的希望坚持下去的。
可惜谢柳没有给他,一丁点都没给:“不会。”
“我不会后悔。”
女音坚定,轻微颤抖,但陆筝没有察觉。
得到了答案,陆筝没再说什么。他没哭了,不仅没哭,反倒唇角还扬起了弧度。
男人通红的双眼直勾勾的看向谢柳,眸光闪烁,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留下这最后一句话,陆筝转身走了。
他没有打车的意思,转身步入雨幕里,失魂落魄地离去。
谢柳站在原地,手里还举着伞,脚迈出去一寸,终究还是忍下来了,没有追上去。
目送陆筝的身影远去后,谢柳抓着伞的那只手,力道一松。
那伞掉在了地上,她也脱力一般摔坐在地上,面上一片水渍,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眼泪了。
谢柳痛快哭了一场,如雨势一样浩大。
刚把父母送回家去的许以安将车停在了路边,他就坐在驾驶座上,静静看着雨里的谢柳,暗暗心疼。
许以安知道,谢柳和陆筝在一起了。
她终究还是又喜欢上的陆筝,如他当初所担忧的那样。
但许以安也知道,陆筝是入不了谢柳父亲的眼的。
他始终觉得自己没有哪里比陆筝差,唯一缺失的不过是机会,一个和谢柳相处,培养感情的机会。
这一次,许以安已经暗暗发誓,要抓住机会。
他再也不要像当初在国外时那样,继续以朋友的身份和谢柳相处。
现如今谢树华已经为他铺好了路,许以安打算用自己的真心去打动谢柳。他相信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正如他的父亲和母亲。
当初结婚的时候,也并不是两情相悦。
他们也是在漫长的婚姻生活中,渐渐爱上对方,并且生下他和弟弟许飞阳的。
所以许以安认为他和谢柳也可以,最终肯定也会如同他的父母一样,拥有幸福的婚姻。
其实他对谢柳的喜欢,不比陆筝少。
就算现在谢柳心里有别人,他也陆筝一样,可以接受可以等待。
若是谢柳一天忘不了陆筝,他就等一天;一年忘不掉,他就等一年;一辈子忘不掉,他就等一辈子。
许以安愿意赌上自己的一辈子,赌谢柳最终会由衷的爱上自己。
所以在谢树华问他是否愿意娶谢柳为妻时,许以安毫不犹豫的回答了愿意。
只要谢柳愿意嫁,他就愿意娶她。
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许以安以为,瓜也是可以捂甜的。
……
两天后,谢树华出院了。
医生再三叮嘱,最好顺着病人些,千万不要再过分牵动病人的情绪,这样影响病情。
所以谢柳按照谢树华的要求,退掉了租房,搬回了家里住。
租房不是谢柳去退的,她怕遇见陆筝。是许以安替她去办理的手续,也是许以安找了搬家公司帮她把那些东西都搬回了家。
并且在谢柳搬回家的一周后,许以安的父母邀请了他们一家,包括谢柳大伯他们,一起到许以安家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