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两个小小的身影向婉妃告辞,接着一前一后从青镜殿出来,前往夏明懿的寝殿听雪殿。长廊中,前者,面相可爱却严肃,后者,面容俊俏且活泼。
在两个小小的身影后面,两步开外,低头跟着几位掌灯的宫女,灯火阑珊处,古色的长廊里一片安静。
来到听雪殿门前,夏明懿突然停下来,后面的某人急忙刹住脚步,幸好够快,否则少不了撞上去了。
到了?楚宴抬头看了看头上的牌匾。
夏明懿操着稚嫩的声音,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淡淡开口道:本殿下要去沐浴,你在这里等着。
说完,没等楚宴回话就已经起步向里面走去,将楚宴丢在身后。
哎,等我一下。楚宴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前。
本殿下的话,你没有听懂是吗?夏明懿小小的身子突然站定,回过头,皱着眉,脸色十分难看的看着他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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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回忆二
我不要在外面。楚宴一副紧张的说道。
夏明懿一双目光探究的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为何?
楚宴才不会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然而就怕黑。
但脸上不安的表情显然出卖了他,夏明懿立时猜到了原因,轻蔑的扫了他一眼,语带嘲讽的丢了句:胆小鬼。
楚宴刚要为自己解释,却不料听对方松口道:你在里面等我,不过夏明懿严肃警告,不许动我的东西,一件也不行。否则,当心本殿下让人剁了你的手!记住了没有?
一听允许自己进屋,楚宴立马点头如蒜的答应:是是是,小的保证不动。
夏明懿还是有些不大放心,临进浴房前,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见他果然乖巧的站在一边,一动不动,这才安下心来。
夏明懿的确是高估他了。前脚刚进浴房,楚宴后脚便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他快速扫完一圈后,最后总结出两个字:奢侈!
若再加两个字,那就是非常奢侈!
到底是宠妃所出,寝殿自是华丽不提,不过华丽归华丽,最吸引他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东边那面墙壁。那几乎占了三分之二面积的红木雕花,像是有着某种魔力一般,牢牢锁住了他的目光。
整面墙壁上雕刻着富丽堂皇的牡丹花,细腻精质,只瞧这精湛的工艺便知是请的是何方能工巧匠。不出其他,正是出自元诏国的隐士姜子谋之手。
再说这姜子谋,此人身怀绝技,却不单单是一名工匠而已,最厉害的还是他妙手回春的医术。虽传的过于夸张,但于世间的确无人不晓。即便没有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但传的多了,后来被世人尊称为不老仙士。
楚宴还知道,这个姜子谋常年隐居山林,即便出山,也是来无影去无踪,就算是富贵人家有需求,照样很难找到他,因为他这人很怪,只凭心情救人,也仅凭喜好献出手艺。
当然,关于这位神秘人物,楚宴只是略有耳闻,并不清楚其中详细。而他一眼便认出这满壁雕花是出自此人之手,只因自己从小有一枚同为他所雕刻的喜鹊梅花图案的坠缨玉佩。
原本这玉佩是成双的,但另一枚的去向不得而知。他曾问过父亲,父亲只说这对玉佩出自姜子谋之手,便没下文了。
眼下看着面前造诣精深的大片牡丹花案,楚宴此时不得打心底佩服。而后身子一轻,转身就跳到旁边的软榻上。旁边两名宫女一看,登时吓得花容失色,连忙紧张的小声阻拦道:我的小祖宗,你快下来,一会儿殿下出来看到可就麻烦了。
没事没事,都别怕。楚宴笑着安抚两人道,我与你们七殿下私下关系可好了。你们不用担心。
两个年纪不大的宫女面面相觑,对他说的话有些半信半疑。
想到什么,楚宴突然问道:对了,二位姐姐,你们家殿下一般洗个澡需用多久?
闻言,其中一名宫女娇声回道:回小公子的话,往常都是一个时辰左右。
什么?!一个时辰!
楚宴惊呼出声,跳起身来,险些抓狂。
要他一个人在外面等那么久的话,那该会有多么无聊。想想都觉得可怕。
忽然。
楚宴勾起两边嘴角,一张稚嫩的小脸在扑朔的宫灯下瞬间变的邪恶起来。下一刻,在宫女的目瞪口呆下,眨眼功夫溜进了浴房。两人再要阻拦,为时已晚。
浴房中,夏明懿小小的身子靠在白玉池边,正仰着头闭目养神,乍看之下,像是睡着了。
突然,他耳尖一动,登时回头喝道:谁?!
朦胧水汽中,楚宴嘿嘿一笑,怕引起对方不必要的误会,连忙自报家门道:我我我,是我,小宴宴。
夏明懿忍着一阵恶心,脸色立马阴沉下来道:你怎么进来了?出去!
楚宴没有搭话,猫着身子,蹑手蹑脚的继续向前走去。
室内雾气很大,很难看清楚脚下,只模糊看到前面一个赤 | 裸着后背的身影。
水雾弥漫整个房间,着实难以看清。夏明懿见身后没人回应,忐忑不安的又问了一遍:喂,你还在吗?
半晌,无人响应。
正当夏明懿以为人已经出去了之际,突然,听到耳边有水花声响起,他惊怒的回过头,看着雾气蒙蒙的头顶上的人影,怒斥道:楚宴!你干什么!
楚宴刚脱了鞋袜将脚伸到水中,此时闻言停下动作,煞有其事道:七殿下莫慌,小的给你搓背来了。
???
搓背?
一时间,夏明懿只觉头有两个大。
而此时夏明懿腰部以下全部浸在热水中,墨黑的发髻柔散开去,一并垂于左侧的肩膀,虽说近在咫尺的距离,可水雾太大,以楚宴的角度望去,只能勉强看清他光洁细嫩的裸背。
忽然联想到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出于好奇,楚宴探头探脑的看向水中。彼时,一道凌厉的目光向他射来。
两双眼睛四目相对,楚宴讪讪一笑,小心的收回目光。
没想到还没看到水下的到底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却被这家伙先一步躲了开去。
楚宴脑中正千回百转的想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借口,不料与怒火中烧的某人鼻息相对之时,笑声嘎然而止
好香!
这是楚宴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脑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两个小脑袋对视了不足三秒钟,夏明懿便眯起一双漂亮的狭长凤眼,阴沉着一张小脸道:你究竟想干什么!语气严厉且稚嫩。
楚宴赔笑着刚要起身,却不料池边水迹太多,还没站稳,便脚底一滑,身体向前扑去。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再看,楚宴脸朝下,整个人栽入了水中。
多亏水池够大,他还是个孩子,否则一个成年人这么扎进去,必定头破血流不可。
温热的水直灌了他好几口,幸好及时屏住了呼吸,勉强没被淹死。
就在他头朝地艰难地挣扎着要爬起时,背后的衣袂被一双小手抓起,向后一扯。
楚宴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靠在池边,大口大口的喘了起来。心中虽有些后怕,但谢天谢地,总算得救了。
夏明懿看着身旁的楚宴一脸狼狈的样子,只觉大快人心,勾起嘴角,得意笑道:活该!
谢谢!谢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楚宴对他说的话不仅没放在心上,反而一脸诚恳的对他刚才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谢。
这句发自肺腑的谢谢让夏明懿莫名一愣,有点怪怪的感觉,微微局促起来。
谢谢。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别人对他说这个词。
正当夏明懿回味这句谢谢的片刻功夫,某人突如其来的一个举动真是彻底将他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打消了。
楚宴刚刚死里逃生,便低头随眼向下一瞟......
这一刻,他终于确认了:原来真的是男孩子!
接着楚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很自然的移开目光,然后站起身来,无视夏明懿黑沉的一张小脸,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一面拧干衣服向外面走去,一面轻咳了一声道:你先慢慢洗,我到外面等你。
夏明懿面色难看至极,咬紧牙关,心里道:这家伙竟然
他是故意的!绝对是!
对了,小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楚宴担心秋后找他算账,临走出浴房前还不忘补充了一句道。
出去!
夏明懿黑着一张小脸,以尚且稚嫩的声音对某人喝道。与此同时,随手抄起旁边几案上一只紫砂壶向他砸去。
楚宴险险躲过,连忙解释道:七殿下,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次,夏明懿几乎是咆哮出声:我再说一遍,出去!
楚宴耸耸肩,无可奈何道:好吧,小的遵命!
楚宴小心翼翼的出来后,整个人莫名的神清气爽。因为整个室内都设有暖炉,所以即便身上湿漉漉的也并不觉得冷。
他在寝室横躺,竖躺了将近一个时辰,险些抱着被子睡着时,里面的人儿终于洗好出来了。
夏明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了出来,见到他时,仿佛像见到贼一样,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衣带,蹙着眉扫了他一眼,一语未发。
从浴房出来到现在,夏明懿一直保持着沉默,确切来说,是高冷。
直到夏明懿需要休息时,这才悠然开口道:本殿下要歇息了,你,指着他下逐客令,去书房睡。
楚宴一听,立时跳起身来:书房?头一摇,恐怕不妥。
夏明懿使劲剜他一眼:如何不妥?有地方睡已经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不成?
楚宴可怜巴巴道:七殿下你想想看,那书房连个暖炉都没有,睡一晚还不被冻死?
这次楚宴可没有胡说。他刚刚从宫女口中打听到,那书房嫌少有人去,平日里冷的如同冰窖,如何住人?
见夏明懿不高兴,他又悻悻解释道:七殿下息怒,并非小的挑剔,而是小的现在衣服还湿着呢,倘若就这样出去,万一染了风寒怎么办?好吧,小的命贱,染了风寒无关紧要,可是,万一我就此一病不起,让你母妃和我爹知道了那可如何是好?想我父亲年纪轻轻就白发人送......
好了!有完没完,夏明懿突然不耐烦的打断他,接着随手一指,你睡屏风外面那张榻。
楚宴顺杆就爬,凑上前,故意道:那榻也怪硬的,要不我们凑合睡床上挤一挤......
话音未落,夏明懿当下甩给他一个白眼。楚宴一见,担心他反悔,连忙答应:好嘞,小的睡榻。
这一夜,是楚宴第一次与他共睡在一个屋檐下
三年后,冬,先王夏仲武一病不起,病危弥留之际,下旨封七皇子夏明懿为陵安王,赐封地,赏万金。圣旨一颁,满朝哗然。
十日后,夏仲武殁,太子夏文放登基。新王上任,京淄城痛哀七日后,革弊端,颁新令,征贤纳士,免税一载,大赦天下。
此时,二皇子夏离允已封忠郡王,与其母妃玉太妃一起迁至汉中一带。三皇子夏庭云被封义景王,与其母妃太贵妃一同迁至乐阳一带。一个在南夏国西,一个在南夏国北,领土人口也是大同小异。
只是,两人与七皇子夏明懿相比,显然差的不止一截。就拿封地来说,夏明懿的封地属南边江陵一带,气候冬暖夏凉不说,商业也最为发达,先皇对婉妃和夏明懿母子二人的偏爱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