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峻熙正蹲在左家地头,单臂给老丈人家的田地拔草浇水。
惹的附近乡亲们直打趣左老汉:“我说,你家地有福哇,那握笔杆子的手,给它们浇水,你也舍得?”
左撇子感觉贼有面子。
感觉此时此刻,甭管说啥谦虚话,好像都像故意显摆似的,那不如给大伙演一个。
“他胳膊伤啦,其实我不用他干,就是不听话。”
然后冲罗峻熙特意喊话,一副不信你们看着的,“女婿啊,别干啦!”
罗峻熙在田地另一头,头戴破草帽,直起腰回吼:“爹,我还干得动。倒是您老回去吧,天热歇个晌午觉。”
真孝顺呐。
周围人看的眼热。
这得多看重媳妇,才会到岳父家像毛驴子似的傻干。
别和他们说那些传言。
肯定是一帮娘们闲出屁胡说。他们又不瞎,今儿这一幕不会自己看?
再说啦,都是从傻姑爷、从年轻小伙子一路趟过来的。
你瞅那罗小子都单臂了,还玩命挣表现呢。
要是不乐意,他们有经验,应是被抓壮丁似的表情。
而不是这种明明累的脚底直打晃,却一副:我能行,我可以,我还要干的虎了吧唧样。
左老汉微露愁容,对周边人摊手:“你看,说不听。今晚还要在这住。”
刚显摆完,心里的爽快都要溢出来,二女婿又到位。
只看杨满山,推来满满一车水桶。
别人家小子,用担子挑水浇田,满山是用车推。
“我说,难怪你二姑爷是打猎好手,看那身板厚实的。今日脱光衣裳,咱才瞅见。啧,全是肉筋子。”
左撇子恩啊笑。
自己平日里爱自谦。
但是夸姑爷子们,他不想再谦虚:“俺们家满山确实有把子力气,人更是实诚的很。”
说完,拐着腿带小跑去迎二姑爷,感觉今儿腿也好使啦。
“快歇歇吧,满山,和你小妹夫坐地头喝口水。”
“不,爹,我再去推一车。”杨满山言简意赅,调头离开。
就冲满山这么个推水方式,谁家地旱,左家地头都不带干旱的。
而平日里和左撇子交好的汉子,知晓左撇子这老小子今儿有点扬眉吐气,不能雪中送炭,还不会锦上添花吗?
也挺配合,捧场大声问道:
“哎呦,老哥,前段日子咱几个还说,你腿坏啦,咱忙完自家再去帮你家忙。
让俺们这几家的小子,到时帮你张罗张罗。
你说不用,俺几个还纳闷。
原来是女婿们会抢着干。
这可真看出来,动真格时,你家姑爷就全上来啦。
就差你大姑爷了吧?”
立马有人附和:
“赶明掰苞米,他大姑爷也定死会抢着来孝顺的。我和你说,那大德子谁不知晓,咱这个年纪的都知道他。”
知晓他混不吝,但不能说实话,眼下在聊喜磕。
“大德子备不住能呼朋唤伴的,给他岳父带来一堆帮手。”
左撇子笑的满脸褶子,“恩那,大姑爷确实说过,忙完他家那头,也来。唤啥伴啊,咱家就五亩地,来了还得供饭。”
想了想,低调惯了,怕太嘚瑟给孩子们惹出口舌。
像罗峻熙,就容易各村瞎传,到时传到罗母耳朵里引起嫉妒,被罗母挑理。
大德子那头也是。
要是被瞎传,说大德子不在家干活却跑到岳父家挣表现,又没分家,让朱家人知晓该对大女婿有意见啦。
左撇子急忙往回找补,“这不是他们外婆来啦,都来看长辈,最近才来的勤快些。”
长辈外婆在哪呢?
此时外婆秀花正在镇上银楼,和小二哥大眼瞪小眼。
“你这里也没有玉兰花的银簪呀,你还拽住我干啥,瞎耽搁功夫。”
“婶子,非得是玉兰花吗?你看咱家这么多样式。”
小二没说完,秀花就打断道:“叫大娘,别叫婶子,我只是面嫩。”
“大娘,你要想买玉兰花的银簪,别说咱镇上没卖的,就是县城我打包票也没有。您得去府城或许能买到。那多麻烦,路还远,买什么不是买啊。”
秀花摇摇头,推开小二哥。
她站在银楼门口,一边吃包子一边叹气,心想:就要玉兰花。
府城有卖,那赶明找机会,她就去府城。
秀花脑中回忆着,曾经和女儿的对话:
“娘,我到左家,为啥要说自己叫玉兰,我在家不是叫小丫?”
“闺女,往后你叫白玉兰。玉兰花是娘见过最好看的花。听人说,叫这名,男人家不会变心,你也能吉祥如意。”
那时,她将女儿送到左家后,特意改嫁。
她和左撇子的娘早就商量好,只要左家肯认下这门亲事,放心,她绝不是闺女的负担。她会嫁的远远的。
后来,当闺女和左撇子依婚书成亲传来信儿,她改嫁的那个男人正巧出事,被过路的泥石压在下面,瘫在炕上一年半。
她也就没赶回来为女儿盖上红盖头,没给孩子准备过嫁妆。
她眼下只想要个有玉兰花样式的银饰。
想着:补啥嫁妆,都不如银子能放得长远。
将来她死了,闺女日子好时,可以戴着美美。玉兰在她心里,仍是那个十岁且爱美的女儿。还有玉兰花那个好寓意在。
要是等她死了,不怨恨她,能平日里摘下来摸摸看看就好了。
而人这一生三灾八难的,日子要是不好过时,银簪更能给女儿女婿当救命钱。
玉兰花银簪,一簪三用,最实惠。
第三十章 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
秀花在镇上吃了两个大包子,噎得直打嗝。
“嗳?我说大兄弟,有去府城的拉脚车吗?一般一来一回多少银钱。”
“啊,我就打听打听,我先不去。”
“你瞪啥眼睛,我也没说啥呀,那还不能问问吗?”
“天热,热急眼你也不能冲我瞪眼睛啊。你给我大点儿声,你在嘀咕我啥呢。”
游寒村里正,离挺远就听到秀花在骂一名车夫。
这女人给他的印象是特别能惹事。
才到村里没两天,非让他出面使唤人帮左撇子家干活,他被说的脑瓜子嗡嗡的就一时糊涂应了。
今日又非要跟车来。
然后他在问今年税的正事,那女人总在旁边插嘴。
一会儿问人家附近哪里有卖水稻田的,一会儿又打听买水田过户上税要多少银钱。
终于,这女人不再跟着他,像个正常婆子要去添置物什,挥挥袖就走。结果分开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在城门处与赶脚车夫又干起来。
“哪里来的疯婆子,滚一边胡搅蛮缠。”
里正下车。
别看五叔年纪一大把,但并不驼背。
人家家里干活的壮劳力多,家境自来就殷实。不用日日弯腰撅腚和土坷垃打交道。
高高大大的身影挡在秀花前面,板脸呵斥回去:
“游寒村的,怎的,不服气想找去游寒村?
你这人,年纪轻轻嘴里不干不净。
她一把年纪,你叫声大娘婶子都不为过。
她好信儿,多嘴问几句又不会少你块肉,你不想搭话没必要骂人,何至于叫她滚,你家里没有长辈?”
回过头,在城门外等村里其他人汇合时,秀花对里正感谢的直笑。
里正叔嫌弃般朝旁边站站,离秀花远远的,一本正经道:“往后不要和我说话,不要笑,让别人瞧见不好。”
秀花脸色一僵:
“我就是谢你刚才帮我说话。也是谢你以前,听说你帮过我女儿女婿好些回。还有上次锄草灌田,和东院干架,我发现你这人真挺热心肠。摊上位好里正,是村里人的福分。”
“那更不要和我说话,我是你女婿的五叔。咱两家是正经亲属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