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崖就这么看着她眼眶逐渐发红, 眼眸衾着一汪泪水,眼睫轻轻颤抖,忽的朝他扑了过来, 一把将他抱住。
林崖:?
“哥哥......”乔婉缩在他怀里轻声唤着他。
“我好想你......”
乔婉将脸埋在林崖的胸口, 任由泪水沾湿他的衣襟, 心中所有情绪翻涌成海,她只想肆意地窝在他怀里好好地哭一场。
“不是,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我和你好像不熟吧?”
林崖错愕地看着怀中的人儿,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想将她推开,却又怕用力过猛会伤到她, 最后只能将双手垂在身后不敢轻易碰她。
乔婉哭了会儿才从他怀里起来,仰头看着他的脸,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林崖却是向后一缩,躲开了她的手,还急声道:“姑娘,这不合礼数!”
听到他这拘谨的话乔婉倏地就笑了,她眼中含泪地凝着他,缓缓将手放了下来。
“哥哥,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婉婉啊,你最疼爱的婉婉啊......”
林崖闻言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但脑中却无半点关于乔婉的记忆。
“姑娘,你定是认错人了。”他肯定道。
见他对自己竟这般陌生,乔婉顿时红了眼,一股委屈感涌上心头,眼泪唰唰地就开始往下掉。
“乔慕!你什么意思?三年前你自参加春闱就没再回来过,我一直都以为你死了,年年去博州的湖边只为打捞你的尸首。你明明还活着,为何不回家?为何不报个平安?”
“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日日夜夜都想着带你回家,想要你入土为安,想要为你手刃真凶!这三年来我从未有一刻将你放下,你呢?如今我已知晓你的真实身份,你就是乔慕!你还是不肯认我吗?哥哥!”
林崖被她的话镇住了,他站在原地久久未曾说话。
从前也曾听见过“乔慕”这个名字,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这么坚定地相信,这个名字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他从未问过梁衍关于自己的身世,也没清楚地去调查自己的背景。只知道自己当年是被人所害,自悬崖下跌落,跌进了湖中,恰巧被路过的梁衍所救。
那时,他气息奄奄,仅剩着一口气,是梁衍背着他四处求医,救了他一条命。
醒来后,他记忆全无,仿若一张白纸,很多事情都是通过梁衍的告知才逐渐知晓。
原本,他并不知晓自己究竟是如何遇害的,怪只怪严如岐做贼心虚,竟生怕他没死成,曾刻意去崖下探查他的生死,还对那些山匪赶尽杀绝,只为将所有祸事都推在山匪身上。
为了顺利参与春闱,梁衍便让他隐姓埋名,换了个新的身份。同样,为了防止严如岐起疑对他继续下黑手,他自活过来后,就从未归家,也没敢去查自己到底家在何方......
他总想着,等大仇得报以后,他再回家与父母相见也不迟。
即便当初一入京就被苏璇认出,他也从未动摇过。他知道自己曾经或许很爱苏璇,但他如今这条命是梁衍帮他捡回来的,和严如岐的仇必须先报!
他只有大仇得报后,才能安然享受这一切......
只是现在,千算万算,竟被乔婉给识破了。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乔婉竟是他的妹妹......难怪那夜他总觉得刘阁老的孙女笑的好看,如今想来,确实笑起来有几分像乔婉的模样。
只可惜,他如今还是不能认她。
眼下他已中榜,报复严如岐的计划已经迫在眉睫,此时绝不能让他察觉出异动。
所以,抱歉了妹妹,哥哥只能暂时先拒绝与你相认了.....
“姑娘,我知道或许我与你兄长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但你真的认错了!我真的不是你兄长,我家也没有妹妹!”乔慕斩钉截铁地说着,还故意后退了几步,与她隔离出一段距离来。
乔婉看着他这抗拒的表现,气得眼眶通红,咬牙忿忿地瞪着他:“乔慕!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雅儿都已经告诉我了,三年前是梁衍在博州的湖边捡到你的!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南州人,你就是乔慕!当年春闱路上遇害那个消失了整整三年的乔慕!”
“之前璇儿姐姐说你身上并无胎记,如今我也知晓了原因!因为你现在全身的肌肤都是后来重新长出来的,由于换掉了全身整块的皮,所以曾经那些与生俱来的印记都不见了......可即便如此,也无法否认你就是乔慕!你就是我的哥哥!”
乔婉红着眼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紧紧盯着他的身子,原本凌厉的语气又逐渐变得柔软下来:“我听说,换肤的时候要将全身所有的皮都割下来,然后重新长出新的皮肉......那时你应该很疼吧?”
看着她心疼自己的模样,林崖眼眶一热,差点忍不住想要回应她。
但理智还是让他收起了优柔寡断的一面,他轻笑一声,故作冷漠地说着绝情的话:“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是不是乔慕这很重要吗?如今我就是林崖!是皇上钦赐的榜眼!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随便就能攀上的亲戚!”
林崖说完这段话的时候,明显看见乔婉的脸色变了。
他有些于心不忍,可面上却还是假装着冷漠,甚至带着几分嘲笑继续讽道:“怎么?没能勾搭上阿衍就想着来勾搭我?被我拒绝后下一个是不是就是冯鹤了?你是打算净逮着殿试前三甲薅了么?”
冰凉嘲讽的话就像是无数把利刃,直戳乔婉的心窝,疼得她快要窒息。
她看着眼前温善的面孔,实在是想不到他竟能说出如此毒辣的话来。
这分明是曾今最宠爱她的哥哥啊!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如今是怎么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来的?
乔婉张着唇狠狠吸了好几口气,却还是觉得呼吸都难受,比那日被梁衍拒绝时还要难受......
他们分明是至亲,是打断骨头还连着血的亲情,如今为何会变成这番模样?
乔婉不甘心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的眼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可林崖面色依旧冷漠,眼底始终带着几分嘲讽,毫无半点亲情可言......
乔婉忽然扯了了扯嘴角,轻笑起来。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罢了,终究是她错付了......
既然这亲情已变得如此微薄,如今不要也罢!
乔婉收起脸上的难过,仰起头换上了一个明媚的笑容,疏离又客气地冲林崖道:“抱歉,刚刚是我失礼了!既然林公子已经金榜题名,那小女子便不再叨扰了!祝林公子前程似锦官运亨通!”
说罢,乔婉转身便走,没有丝毫拖沓。
下了楼,乔婉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说了句结账,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聚福楼。
林崖自她转身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了,他还记得那日醉酒时他和梁衍说的话。
他说,他若是有妹妹,定要将这天下所有的好的都给妹妹......
可如今他给妹妹的,却只有凌厉的伤害。
林崖站在二楼雅间的窗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
临近傍晚的时候,林崖才浑浑噩噩地走出了聚福楼。
今日殿上皇上已为他和梁衍封官赐府,如今他们已经有了独立的府邸。但林崖却没回自己府上,而是去了梁衍的府邸。
入府之际正值傍晚,梁衍正在宴请宾客,席上所坐之人皆是来为他庆贺的。
林崖看着他与众人谈笑风生却只觉得可笑至极。
他冷着眸直接走至梁衍跟前,全然没顾周遭人打的招呼,一把揪住梁衍的衣领,低吼道:“你给我过来!”
梁衍见他目露凶光,虽有疑惑,但面上却仍风度翩翩,轻轻拍掉他的手后便缓缓起身,和席上宾客说了句“失陪”后才领着林崖去了后院屋舍。
一进屋林崖就又气势汹汹地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冷声质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乔婉就是我的亲妹妹?”
梁衍闻言只是诧异了一会儿,很快就回复了平静。
林崖见他不出声,便知他这是默认了,心中火气愈涨,怒不可遏地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将我蒙在鼓里?”
梁衍却只是轻笑,抬眸对上他愤怒的瞳孔,轻声道:“告诉你又能怎样?你与她相认,只会凭空令她多一份危险。”
林崖积攒的所有愤怒在这句话后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渐渐偃旗息鼓。
梁衍看着他双眸低落的模样,大致猜出了他的抉择,继而又道:“你自己都选择了拒绝与她相认,又何必在意是否早些知道?若是一开始便知,你觉得你此刻还能忍得住?只怕她一哭你就心软了吧......”
就像从前的他一样,一见她哭,就缴械投降了。
梁衍自嘲地轻笑起来。
林崖失落地垂头,不甘心地后悔道:“可是,我宁愿自己不报这仇了也不愿惹她伤心......你是不知,我今日当着她的面说了有多绝情的话。她转身离去的时候得该有多难过,可我这个做哥哥的却不能安慰她,哪怕一句......我作为她的兄长,却未能保护好她,我怎么如此失败!”
林崖后悔地低语着,情绪积攒到极致时他突然难以自制的一拳砸在了梁衍身后的墙上,鲜红的血液顺着指骨的方向自墙上滑落,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见他这样,梁衍终究还是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便淡声宽慰道:“与其在此自怨自艾,你不如想想当下该如何尽快扳倒严如岐。”
只要严如岐倒了,他的身份便无需再藏着掖着了。
而严如岐一倒,三皇子也算是失了一条臂膀,再要对付起来便也容易许多。
第48章 不配 乔婉回去以后难过了许久,当……
乔婉回去以后难过了许久, 当时就想收拾包袱回鄂县去,以后再也不来京都了。
但她气消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为什么哥哥会不认她呢?认她明明对他的仕途没有半点影响......
再就是梁衍为何会那么凑巧地在三年前捡到了哥哥,前世的他三年前明明还在南州, 彼时他都不曾考虑过春闱, 又怎会想着进京?
甚至, 还那么凑巧地在博州的湖下救出了乔慕。
再者, 乔慕当时的身份应该很容易得知, 当年她因为找不到兄长的尸首曾全城张贴过兄长的画像, 但凡当时进出过博州的人都应该是见过画像的, 又怎会认不出来呢?
就算当时不知, 后来也不可能不去查吧?
任谁贸然救了一个人,也会对其身世感到好奇吧......
这个梁衍绝对有问题!
乔婉不禁想起了自己前几日在静安寺求的签文,上面不是说前世的梁衍还在吗?
甚至“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 所以会不会,就是现在的这个梁衍?
可是,如若真是他, 为何今日在宫门口时他却没有半分异动?
提及梁衍的事, 乔婉真的是越想越想不通, 最后干脆决定去找他当面问个清楚。
有什么说不清的,问他不就知道了?
.......
今日殿试的结果虽然还未发榜宣布,但整个京都的人基本都已知晓了结果。
梁衍是一甲状元,御赐的府邸和他前世所赐府邸在同一处,乔婉去过很多次了,如今找上门完全是轻车熟路。
夜色未深,梁衍的府上还是亮堂的。
乔婉正欲上前扣门时, 大门忽的从里头打开了,紧接着有许多宾客从府上出来。
待宾客尽数走完后,乔婉才上前一步,拦住了小厮关门的动作。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