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股火气替代了怒火,程士诚笑开,转而给陶心荷好好赔了不是。
陶心荷到底忍了羞愤,不愿意因为这点儿细碎惹怒程士诚,应付几句后,貌似平和地作别,与陶心蔷登车回府。
回到陶府的她,本该小眠一阵,却因今日接连与顾凝熙、程士诚对谈角力,脑中的弦一直绷得极紧,近乎要断,拽得她太阳穴生疼,根本入睡不得。
晴芳为她涂抹药油、轻轻揉按四周,忙活了好一通,陶心荷才觉得好些,缓过些劲来,长长舒了口气。
可是紧接着,洪氏身边丫鬟顶着大大日头过来传话说,洪氏上午隐约听着顾司丞有事找她,却没能收到出去迎客的消息,不晓得是哪里出了纰漏,冒昧来问问大姑姐。
陶心荷顿时忆起顾凝熙当着她的面,将她嘲讽过的半成凤凰图一点点撕碎的场景。
这是她当时没料到的,也怪顾凝熙乱了她的心思。
以她对他的了解和匆匆一瞥,即使凤凰未及上色,画作品质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不负他的名望。
这么一毁,他应下弟媳的图作还要从头来过,不晓得他在照料祖母……以及养胸口崩裂伤口之余,还能挤出多少时光作画,至少要十天半个月了吧。
陶心荷叫停自己转到顾凝熙伤口的心思,暗想待他完成弟媳牵线的画作登门时,自己绝不出面,毕竟有言在先,他没画成自己小像,则不复相见。
反复提醒自己这一点,直到气息平和,陶心荷放下衣袖,挡住刚上了白药的手腕,默许小丫鬟为她撑着遮阳伞,起身去弟弟弟妹院落,为洪氏解释情由去。
问候安抚了弟媳,免不得向她说明顾凝熙来访经过,陶心荷避重就轻说他自觉没有画好,因此打消了惊扰孕妇的念头,之后携成品再来。
被洪氏半信半疑的眼神送出门外,陶心荷觉得精疲力尽,在走回自己院落的路上,一时间恼怒顾凝熙选的幌子不够稳妥,一时间怨恨自己给他出的难题不够刁钻。
这个时候的陶心荷,陷在自己思绪中,最多喃喃动唇不出声,无人与闻。
因此散落在天地间的她对顾凝熙的满腹抱怨,无人发现,包括她自己,比起和离初时,多了一点点对自家人恨铁不成钢的亲昵,她的心肠软化,就在不知不觉间。
程士诚若能在场,若能读懂人心,或许会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回到他捏肿陶心荷手腕的前一瞬。
他这么一箍,令陶心荷从心底再次意识到,顾凝熙是与大多数男子截然不同的存在,从不因自己是男子而对女眷有什么理所当然的要求。
第118章
五六日时光, 倏忽而过。
春日绵绵,促人犯懒,所谓春困是也。
陶心荷概不能免俗, 心头装着顾凝熙和程士诚两个迥异男子的哀求或威胁, 更是沉甸甸,像是压上两枚秤砣,从她意愿来讲, 自然是窝在房里伤春最为适宜。
然而她又岂能脱得开身。
三月十一当日晚间, 她向父亲陶成报了带妹妹相看少年的情形, 陶成大手一挥,说着相信长女本事,全凭她操办, 自己什么都同意, 便将陶心蔷的婚事决策及操办等事务砸在了陶心荷肩头。
她倒是没有推辞,与三妹同屋而眠, 细细说了一晚上贴心话后, 次日起身, 便认命般开始劳碌, 为陶心蔷与陈家缔结亲事而奔走。
绕不开的人物还是程士诚。
不同于顾如宁与程嘉的亲事, 那时候的陶心荷只不过是女方的隔房堂嫂,被托付着作了女方话事人负责沟通传达, 实则事不关身。
如今她是女方亲姐, 全权扮演了父母角色出面操持, 而程士诚是男方大媒, 主动揽了许多事在他身上。
陶心荷不得不受邀或主动频频出入伯府, 在他主持下,与陈家父母云里雾里商议, 敲定男方提亲事务。
令陶心荷庆幸的是,对于那日午间围绕顾凝熙的言语龃龉,两人如有默契一般都避而不谈。
程士诚收起爪牙,恢复了敦厚亲切的模样,仿佛他发狠胁迫的一幕只是陶心荷臆想出来的。
不得不说,大概是程士诚刚为自家义子程嘉操办了提亲、纳采等程序的缘故,这次参与的表现十分老道熟练,为双方省下不少试探环节。
并且,他一开始就自称道,虽然自己担任男方冰人,然而与女方亦是关系匪浅,因此将不偏不倚,力求年轻人美满成婚。
陈家父母没有二话,陶心荷见他没有点破与女方这边的谁有渊源,不好意思对号入座,迟疑了片刻,程士诚收回从她那里饱含深意的视线,便笑呵呵地带过了这个话题。
陶心荷此次为三妹谈婚嫁之事比想象中顺利许多,来往间称得上宾主尽欢,不晓得有没有程士诚这番话的缘故。
三月十七晨间,她趁着父亲上朝前,特地早早赶去与陶成说,请他在三日后的休沐空出时间来,与陈家见上一面。
陶成无可无不可点了点头,捻须回道:“到了前一晚,荷娘再提醒我一下。对了,我隐约听说,皇上前日召见了顾司丞,交给他一堆机密材料。有人居然向我打听,笑掉我的大牙。荷娘可知一二啊?”
听到父亲应下后,陶心荷脑子瞬间快速运转,满腔心思都在想着几日后两家长辈见面的各种安排。不成想猛然间听到了顾凝熙的动向,心被揪然一扯,发涩发胀,微酸微痒,如同小耙子从地表轻轻犁过,留下浅痕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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