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话外,有点故意把他当小孩子的意思。
人嘛,或早或晚会被职场世界浸染,好的或坏的。
将干干净净的白纸带进酒桌社会,看白纸被染色,多少于心有愧。
此外,沈愉初也有一份不想言说的私心。
社畜在酒桌上,有着必须披上的面具。
她其实并不想让李延山看到她的那一面。
李延山似乎什么都没听出来,被应酬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话语里颇有些新奇,甚至还有点向往,“今天要喝酒吗?”
“希望不用吧。”沈愉初从包里摸出解酒药,分给李延山一板,“喏,以防万一。”
在会议室坐了不到半小时,人情债已然在总部兜兜转转了一圈,马良才一通电话打来,“Amanda,鑫远的刘总是大客户,我们无论如何都要给点面子。这回总部去的,有title的就你一个,你得顶上啊。”
毫不意外。
沈愉初说:“好的,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马良才直白道:“不用,项目细节他们都谈完了,就是喝。”
就是喝。
沈愉初只能对李延山苦笑,“Alex,我能相信你吗?”
李延山被她说得一愣,旋即用力点头,“当然能。”
沈愉初低头下,打开外卖软件买牛奶垫胃,“如果结束时我还能说话,就送我回酒店。万一我吐血了,就把我送到医院。”
“以前有过吗?”李延山好像被她的说辞吓了一跳。
那些经历,想起来就自带头晕buff,沈愉初一手撑住头,有几缕发丝从侧颜垂下。
“差一点吧。”她说。
*
季延崇见识过她变脸的能耐,还是难免意外。
推开那扇包间的门,她就真的能变成另外一个人。
曲意逢迎,八面见光。
第13章
像季延崇这种出身的人,应酬是刻在DNA里的祖传艺能,比学走路会说话还早的,就知道面对什么人该拿捏什么样的腔调态度。
纸醉金迷的人生过久了,到底是迫于现实的人情交际,还是纯粹的纵情享乐,界限亦不是那么分明。
这是头一回,他从闪光灯中心退下来,在观众席上挑了个好座,旁观生旦净丑。
是有些新奇。
他们到达的时候,包厢里已经抽上了烟倒上了酒,那片乌烟瘴气的场子像是骤然开启了沈愉初身上的某个开关,她戴上比平时还要厚的层层面具,摇身一变,长袖善舞。
鑫远的刘总是个中年发福的男人,听了杨兴的介绍词,色眯眯的情态稍稍加了一点掩饰,借握手的机会,双手攥紧沈愉初的手半天不放,“杨兴,你不够意思啊,也不早告诉我你们沈总这么年轻漂亮。要是早知道,我就不跟你们廖总对接了啊。”
杨兴在旁边嘿嘿赔笑。
季延崇见得多了,也谈不上鄙夷不鄙夷,在一旁麻木地看着,见她暗暗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就干脆不动了,像机器人一样任捏任放,嘴皮子殷勤得很,笑得虚伪灿烂,“别别别,刘总,您叫我小沈就行。”
刘总一手抓沈愉初的手,另一只大手一挥,很阔达的样子,“那不行,该叫什么就叫什么。”
沈愉初声音不复往常清淡,声调热情得几乎高了八度,“您这就跟我太见外啦。”
她微微躬身,深棕色的波浪长发从一侧肩头滑过。
刘总看得眼发直,“那就小沈总吧,哈哈哈哈。”
沈愉初拉了季延崇上前,一只手拽着他的衣袖,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背上,是介绍的姿势,笑道:“这是我们新来的实习生,李延山。”
季延崇看她一眼。
她刚才借着拉他的动作,从刘总的魔爪里成功脱逃,还刻意转了半圈站在落他半步的位置,让他成为避开刘总的人墙。
这站位,说不是蓄谋都没人信。
也就是刘总被她的美貌一时砸晕了头,丝毫没反应过来。
他笑了笑,索性就当了她的挡箭牌,往前迈了一步,隔开刘总,主动伸手握手,“刘总您好。”
刘总仰着脖子看他,再转头看一眼沈愉初,对杨兴调笑道:“你们源茂总部招人,是按颜值来招的吗。”
两边作陪的人都捧场地哈哈大笑,依次入了座。
各色佳肴端上,酒过三巡,真真假假的相互吹捧将气氛越推越高。
主座上的刘总抖抖空掉的烟盒,招招手,让秘书出去跑腿买烟。
季延崇本来已经百无聊赖到放空,邻座的沈愉初忽然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一包未开封的烟,吸口气站起来,烟捧在手里,“刘总,您抽和天下吗?”
跟刘总空掉的烟是同一个牌子。
刘总讶然,“小沈总也抽烟?”
沈愉初狗腿地亲自跑到主位送烟,“我不抽,这不是想着今天跟您吃饭,特意提前备了一包,本来想着有备无患,没想到真用上了。”
刘总和秘书对视一眼,喜上眉梢地“哟”了声,“小沈总还是做了功课来的。”
沈愉初半蹲着,接过秘书手里的打火机,拢起手为刘总点烟,“好几年前了,您跟源茂刚合作谈项目的时候,我有幸跟您学习过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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