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日的修行之后, 江寻道回到了云清观,师父依旧懒洋洋的躺在树下,悠哉悠哉的晃着躺椅,放在一旁的酒葫芦被碰倒了也丝毫没有察觉。
江寻道走快去, 拽了拽他下巴上的胡子, 大喊了一声:师父!
师父身子猛的一颤惊醒了过来,他努力的瞪大眼看着眼前的江寻道, 连声道:怎么了, 是不是发生了何事?
江寻道背着手站直了身子,发丝上还挂着清晨的凝露,她笑嘻嘻道:我做完早课了。
师父也没在意她的恶作剧,只是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又躺了下去,还不忘吩咐江寻道:那就去把道场打扫干净吧。
江寻道轻哼了一声, 有些不满道:师父成日让我修炼, 怎的自己日日偷懒睡觉。
师父掀起眼皮看着她:什么睡觉,为师这是打坐冥想。
虽然知道师父这是在诡辩, 可江寻道并不打算继续游说, 毕竟从小自大她也没怎么见过师父修炼,日日就知道饮酒睡觉。
那您接着冥想,我去打扫道场了。
江寻道把道场打扫的一尘不染, 然后恭敬的给三清奉了香, 就回了自己的屋子打坐。
说来也奇怪,她好像一觉醒来就发现云清观变了许多,而她的修为也好似莫名其妙的精进了不少。
师父说她五年前下山历练过一次, 后来被妖魔所伤因此忘了许多事情。
江寻道对师父说的这些一点印象也没有,她所有的记忆都留在了云清山上,她不记得自己下过山,也不记得自己在山下见过什么人,甚至是被什么妖魔打伤的,这些她统统不记得了。
只是偶尔修炼过后,一人静静的坐着,总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可当她认真想的时候,却也记不得自己丢了什么,这种感觉很奇怪。
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夜里睡觉时,她总会梦到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只是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那个女子的面容。
她只记得,自己应当是认识那个女子的,每次看到她的时候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在这些偶尔奇怪的感觉,并未困扰她,她仍是每日去悬崖边早课修炼,然后回云清观打扫做饭,闲下来的时候就去山林中跟那些小动物一起玩耍。
日子过的平静悠闲,直到那一日。
做完早课后江寻道本打算回去,可半路上却看到了小梨,也不知它遇见了什么,看上去很急躁不安,见到江寻道出现后,它吱吱叫了几声,然后快速的往前窜去。
跑了一段路又停下来回头看江寻道,似乎是在示意它跟上去。
江寻道一路追了过去,直到看到小梨在一棵树下停下来了。
她走上前去,然后惊奇的发现那树下竟然躺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狐,看上去受伤了,前爪上还沾着血迹。
江寻道没有多想,她立即将小白狐抱了起来,快速的赶回了玉清观。
她小心翼翼的替小白狐包扎了伤口,然后把它放在自己的床榻上让它歇息,她就坐在一旁守着。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只小狐狸很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躺在那一动不动乖乖巧巧的模样,就像个毛茸茸的白团子。
夜里她就抱着小白狐一起歇息,前半夜还好,可到了后半夜江寻道突然从梦中惊醒,她发现了屋内有一股灵气波动。
她猛地一睁眼,却发现躺在自己怀中的小白狐竟变成了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相貌绝美身段窈窕,她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在江寻道身旁,双眸泛着温柔缱绻的亮光,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脸。
江寻道愣了愣,恍惚之间那股熟悉的让她战栗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只是对这来路不明的女子,她仍是防备,下意识的就出了手。
那女子几乎瞬间就将她的攻击瓦解了,而后翻身而上把江寻道禁锢在了床上。
女子压在她身上,精致清冷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温柔的笑意:昨日才救了我,今日就要对我出手?
江寻道无法冲破禁锢,这只狐妖的修为似乎比自己要高上不少,不过好在虎妖似乎对她并没有恶意,只是被她这么压在,看着近在咫尺那张绝美的面容,江寻道有些羞涩。
她红了脸偏开头,心开始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她弱弱的问道:你是那只小白狐。
奇怪的是女子听了她的问话,却许久没有开口,江寻道偷偷的瞥了她一眼,却发现女子眼中竟是蒙着一层湿润的泪光,她咬了咬唇低声道:连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她的声音颤抖而幽怨,似乎是在生气,又像是在难怪。
江寻道心头涌上一股酸酸麻麻的感觉,她小心翼翼的试探:姑娘,我们以前认识?
女子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松开了她,只是目光落在她面上久久没有离开:我要留在这养伤,你可愿意收留我?
江寻道摸了摸脖子,小声道:这...我需请示师父。
嗯。女子冷淡的点了点头,然后背对着她躺下了:等天亮了你再去请示吧。
这狐妖倒是脸皮厚,居然毫不客气的占了自己的床,看着女子的背影,江寻道缩到了角落里。她本该警惕这来路不明的狐妖,可不知为何她自心底觉得这狐妖不会伤她。
后半夜江寻道一直没睡,她就靠在角落里,一直盯着狐妖的背影。
到了天亮,江寻道去请示了师父,她原以为师父应当会拒绝让这来路不明的狐妖留在云清观。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师父只是看了狐妖一眼,竟然欣然同意了,不仅如此还特地叮嘱江寻道,一定要好好招待这位贵客。
贵客?
江寻道怔了许久,最后也并未多想,只是以为这狐妖跟师父是旧识,便也放下了戒心。
她照例去做早课,可那只狐妖也不知为何,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就连她去做早课她也一路跟着。
江寻道脸皮薄自然不敢开口说话,身后那女子不急不徐的缓步跟着,待到了悬崖石台前,她竟熟悉的找到了江寻道打坐的那块石头,盘腿坐下了。
有她在,江寻道怎么也静不下心入定,女子身上的幽香伴着清晨的风送入鼻腔,清清冷冷的很是好闻,她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就这么过了半个时辰,她还是没有入定,女子的一缕青丝柔柔的从她耳边拂过,又麻又痒,江寻道偷偷睁开眼,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身旁的女子。
书上说,狐妖化作人形通常都是妖娇媚勾人的,可她身旁这位却并不像书上说的那般,反倒是清清冷冷的,清澈深邃的一双眸子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
也不知她是有什么烦心事。
反正不能入定,不如跟她聊上几句也好,江寻道轻咳了一声,踌躇着道: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女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是阿。
江寻道抿了抿唇,她目视着前方丝毫不敢偏头: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说与我听。
女子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哀愁,她沉默了半晌,这才缓缓开口:说与你听也无用。
既然人家不愿说,江寻道也不好意思追问,她缩了缩脖子嘟囔了一声:噢。
江寻道不敢再开口搭话了,她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却又一直暗中注意着身旁女子的动静。
真是一只奇怪的狐妖。
女子突然冷不丁的开口了:我叫蓝以攸。
江寻道的心微微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她偏头看着女子,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难过,难过到她想要哭。
女子定定的看着她,目光小心翼翼的划过她的面颊:你要记住我的名字。
第220章
师父让江寻道下山去历练,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二次下山,可她感觉是头一回, 毕竟上一次下山她不仅身受重伤,还因此把很多事情都忘了。
师父说, 这几年人间多了不少肆虐的妖邪, 像他们这样的修仙之人斩妖除魔是本分,所以让江寻道下山不仅是让她历练, 亦是让她伸张正义斩妖除魔。
江寻道将师父的话记在心里, 背上自己包袱和剑,一路下了山。
说来也奇怪, 那只在观里养伤的白狐狸明明伤早就好了, 却并未离开道观,反倒是日日陪着她做早课,几乎与她形影不离。
江寻道并不是讨厌她,只是面对着她时不知为何心中总觉得怪怪的, 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样, 又疼又痒。
看着她那张貌美如花的脸蛋,江寻道有时还会脸红不知所措,明明知道她是妖, 却总是忍不住想要亲近她,或许这就是狐妖魅惑人心的妖术。
最让江寻道奇怪的还是师父对这只狐妖的态度,明明成日教导她斩妖除魔,可看着在道观里晃来晃去的狐妖却又视若无睹。
最后甚至还收了狐妖当徒弟。
江寻道背着包袱走在乡间小道上,若有所思的回身看了眼身后那个跟她一样穿着道袍背负长剑, 神色清冷的白衣女子,停下了步子,恭恭敬敬道:蓝师姐,咱们还是走快些吧,天快黑了。
没错,师父不仅收了狐妖当徒弟,还让她后来居上当了江寻道的师姐。
蓝以攸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江寻道,唇角一勾柔声道:不急。
虽然蓝师姐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对江寻道却很温柔,就算江寻道有时说错了话,她也从来不恼。
噢。江寻道慢吞吞的应了一声,抬眸看了眼愈发阴沉的天色,暗暗叹了口气。
到了夜里,山里的妖怪可就要跑出来活动了,她最怕的就是那些面目可怖的妖怪,偏偏蓝师姐一直悠哉悠哉的走,还真是半点也不急。
很快天彻底的暗了下来,前路昏暗,江寻道从符囊里取出了一张符,念了几句口诀,符纸便飘了起来在空中化作了两个拿着灯笼的小纸人,飘在半空中替两人引路照明。
两人最终停在山林中一个破败的庙宇内歇脚。
破庙里头阴森恐怖,江寻道贴着蓝以攸坐下,眼中闪烁着惶恐,她低声问道:师姐你怕不怕?
蓝以攸伸手取下了她肩头的一根稻草,目光温柔的落在她身上:怕什么?
妖怪。江寻道压低了声音,说完她便想起蓝师姐也是妖,在蓝以攸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她讪笑着连连摆手解释道:我是说别的妖怪。
蓝以攸定定的看着她: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她的眼神温柔而又坚定,江寻道突然觉得有些脸红,她摸了摸脖子佯装打了个哈欠,然后靠在身后的稻草背对着蓝以攸躺下了。
没多久她就睡着了,大半夜她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了了一丝声响,像是有人在打斗。
江寻道猛地睁开眼,嗅到了空气中一丝淡淡的妖气,而她身旁的蓝以攸已经没了踪迹。
她慌乱之中急忙背上包袱握着长剑想要出去找蓝以攸,走到门口时却看到蓝以攸自外面缓缓走了过来。
蓝以攸看上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她身上挂着露水,脸上挂着娇媚的笑意,一走进便迫不及待的伸手就抓住了江寻道的手:这里有危险,跟我走。
她温热的掌心让江寻道猛然察觉,蓝师姐曾牵过她,她的手总是凉凉的。
江寻道神色一凛,她凝力抬掌向着眼前的蓝以攸打去:你不是蓝师姐。
可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从蓝以攸身上穿过,而后耳边传来一声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一个女子仿佛贴在她耳边似的轻笑道:小道姑你倒是机敏。
接着空气中国飘来一股异香,江寻道顿觉不秒,可她全身已经僵住,像是被无形的东西捆缚住了,脑袋越来越沉,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丝声响,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等她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一片草地上,她身旁站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野鸡,浑身散发着红光,她在趁着月色吸食着空气中的灵力,巩固自己的妖丹。
江寻道悄悄的伸手摸向腰间的符囊,可却摸了个空,正在此时一个娇媚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小道姑,你可是再找这个。
江寻道呼吸一窒偏头看去,只见那只大野鸡已经幻化成了人形,变成了一个涂脂抹粉搔首弄姿的年轻女子,她手中勾着一个锦囊,正是江寻道的符囊。
江寻道咽了咽口水,眨着黑黢黢的眼睛,笑着陪笑道:姐姐,你可不可以把它还给我。
野鸡精舔着嘴唇,眼睛好似冒着绿光:好妹妹,我当然会还给你,不过还是先等我吃了你。
来不及反应,身子突然一悬,江寻道身下竟是凭空变出了一张床榻,四边飘着红色的轻纱,而她躺在床榻中身上还缚着散发着温润白光的蛛丝,动弹不得。
野鸡精急不可耐的扑了上来,衣衫不整的把江寻道按在身下,绿油油的眼睛闪着炙热的光芒,唇边好似都快要流出口水来一般:吃了你,可是大补。
江寻道脸色苍白,她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大脸越贴越近,急忙将全身的力气凝聚于手上,想要挣脱捆缚在身上的蛛丝。
正当此时,空气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野鸡精神色一变回头望去。
只见月色之下,一个穿着白色道袍手持长剑的女子自半空中飘然而下,清冷的面容之上双眸好似寒冰一般,带着肃杀之意冷冷的瞥着压在江寻道身上的野鸡精。
江寻道认出了这个翩然若九天仙子从天而降的女子,就是蓝以攸,神色一喜急忙叫道:蓝师姐,救我,她要吃了我。
闭嘴。野鸡精瞪了她一眼,而后站起身看着缓步走来的蓝以攸,娇声笑道:没想到你居然能挣脱结界,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蓝以攸缓步走近,看到那野鸡精身上只穿着一件轻纱,被风一吹好似快飘下来似的,她眉头紧蹙冷哼一声,不屑道:不知廉耻卖弄风骚,狐狸精。
躺在床榻上的江寻道愣了愣,狐狸精?
蓝师姐这是忘了自己是狐妖,还是口不择言连自己都骂。
蓝以攸对付那只野鸡只出了一招,江寻道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那只刚刚还嚣张得意的野鸡精就变成了地上那只被削掉了脑袋,一动不动的肥野鸡。
解决了野鸡,蓝以攸快步走到江寻道身旁,替她融了蛛丝,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额角,轻声道:她没占你便宜吧。
江寻道看着她眼中的温柔关切,心噗通一跳,偷偷红了耳尖:没,蓝师姐来的及时。
那就好。蓝以攸紧紧握着她的手,沉声一字一句道:以后,你不准离开我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