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自己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盖,未几,神色逐渐松了下来。
那又如何?爹爹不敢动手,她大可以动手。
婚前不行,待婚后他松了警惕,她总能寻到合适的机会,除掉那不知好歹的。
至于曲锦萱,哼,殿下定是拿那小贱人当玩物,既是玩物,就定有玩腻的一日。
她等着那日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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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逐渐西斜,绣斾相招的彩楼之上,丁绍策正说着其父退吕图之事,他声音中,满是愤慨:我爹这边在打,他那边派使臣去议和,你说,可有这样的君主?我大昌何时这么窝囊过?要不是我爹咬着牙,愣是把他们主将给捉了,咱们国境这回,铁定得缩!我大昌几代臣民抛头颅洒热血,才把那些个蛮族治得孙子似的,这才多少年,就给他败成了这样!
姜洵木然道:魏修不是找了背锅的么?魏言安也最是知他那位父皇的心,纠集了樊大人那几位主和派,漏夜去请罪。
丁绍策冷笑一声:这是自然,咱们那位太子殿下,可真是陛下的好儿子。他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借这酒劲率性道:陛下何时能硬气一回,态度坚定一场,也好让战场上的将士们挺直了腰杆子去退敌,而不是一边打仗,另一边,还要摸着圣上的心思,看他到底是想战,还是想和。
姜洵漠着脸,喃声念了一句:魏修,是把那守土之王的担,想得过于简单了。
需知这守土之王,自来都不好当。
那外敌叩边,出兵若大捷,自然是振奋臣民,可若输了
嘉顺帝魏修赌不起,也不想赌,他只想守着大昌固有的缰土。
可近年来,他却渐渐地,连几方边域都守得有些吃力了。
当年他将将即位,有邻国闻风来犯,甚至联合进攻,而大昌朝堂内,尚有老臣不愿认那新圣、以及先帝那份疑点重重的遗诏,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伐交伐谋与伐兵,自然是头一个最为简单的,无需怎么费力气的。
是以,嘉顺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伐交,且美其名曰,是与民休养生息。
这样一来,也是暗戳戳地,又给先帝扣了顶好战,且扰民伤财的帽子。
那几个最不安分的、结交扰境的邻国,却也是心思最活泛的几个,吃准了大昌皇帝不想开战,倒也好生接待了大昌派去的伐交之士,尔后,在大昌认个属国,每年随意运些不值钱的物什当贡品,再换数十倍的好东西回去。
这样划算的交易,谁不做?
而这样的行为,于打劫无疑。
可劫匪的胃口,却是会越撑越大的。
最近这几年,那几个属国越来越不满足于那些财物,转而,向大昌求起亲事来,且说得很清楚,就要宗室贵女。
嘉顺帝无奈,只得打着教化属国的名号,陆续选了几名宗室女远嫁和亲。
可蛮族,毕竟是蛮族,尤其是见嘉顺帝如此好说话,便纷纷抛却最后一点尊重,对那些个宗室贵女随意亵玩,逼得好几名宗室女相继自戕,惹得宗室人人怨声载道,甚至不敢留适龄女儿在府里,纷纷寻了夫家给嫁了出去。
去岁冬末,属于之一的吕图,再度叩境骚扰。
那回,吕图将大昌的边境小城屠了近半人,激得大昌臣民血性奋起,丁老将军自请出战。
群情汹涌之下,嘉顺帝不得不硬气了一回,派了丁老将军前去讨伐。
可这仗打的时间一长,嘉顺帝便陷入了焦灼之中,生怕战败失了颜面。
而在这个当口,太子魏言安瞧出自己父皇的不安,便于苦思过后,带着主战派,去为父解忧了。
岂料,那丁将军却顶住了压力,愣是将那狼子野心的吕图给打了个落花流水,而魏言安则那几个主和派,大义凛然地吃下了惑主的罪,受了些轻飘飘的责罚,又带着那帮子毫无立场的墙头草,转而称颂起丁将军的丰功伟绩来。
脸皮,着实不是一般的厚。
说着话,丁绍策半幅身子倚往窗槏上,忽而他眼睛一亮,似是发现了什么,朝对向低头啜饮的姜洵勾了勾下巴:快看外头,我给你指个人,你得认识认识。
姜洵偏了下头,挑开竹帘,朝楼下望去。
是一名年青男子。
那男子身着宽袖襕衫,眉目清隽、气韵清雅,浑身的书卷之气。
看着,带了几名仆从,应是哪家富商官眷府里的郎君,且走动间,虚虚地护着妻子的腰,瞧着,倒很是体贴。
收回眼神,姜洵淡声问:何人?
丁绍策转了下手里的酒杯:那可是你未来大舅哥,曲砚舟,也是我明年最大的竞争对手。他不怀好意地盯着姜洵,笑道:人家年岁跟你相当,孩子都有一双了,你为了等你那位未婚妻,着实耽误了好几年,待成婚后,你可得抓紧喽。
姜洵左手空拳,半支着脑袋,缓缓啜饮,并不答丁绍策的话。
丁绍策见怪不怪,也不在意。
此人单看外表,是个多情的种,实则,却是个极为冷情、极难捂得热的,若用极端一些的比喻,甚至可以用上睚眦必报这个词。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人家尚在娘胎时,还是这大昌未来的太子,到出生了,好端端地,由太子变成了地位尴尬的皇室公子,今上说着优待,可别说嗣王了,连个伯爵都不肯给人封,让人无名无份地,住在章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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