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乐阳兴趣高涨,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曲锦萱:你怎么想的?
曲锦萱放下手中瓶罐,敛目回道:我只觉得,好多事都不甚真实。
与他以夫妇身份相处那样久,她曾在他身上倾注所有感情,那些感情真真切切无有作伪,可他,似乎总让她捉摸不透。
乐阳咂摸着曲锦萱这话,在心中认真想了两圈:你是怕陛下之所以这般努力追回你,只是因为你离开了他,而他心有不甘?
曲锦萱仍旧敛着目,没有答话,也瞧不清神情。
乐阳便笑了:心有不甘是丁绍策那样的,小孩子讨要怡糖一般跟在我身后,却又不知我究竟为何不肯谅他。
说起丁绍策,乐阳想到什么似的,转而万分狐疑看着曲锦萱:你不会是在拿我当参照罢?莫非我不理丁昭策,你便也不答应陛下?
听乐阳竟做这般揣测,曲锦萱不由失笑:怎会。
那就好。乐阳长长舒了口气。
二女移了地方,去到一面壁画前。
那壁画是她们特意请精于丹青之士手绘的,占地颇大,刷了白腻子的整面墙上,唯妙唯肖地画着繁清阁的各色脂粉瓶罐,极为惹人注目。
盯着那壁画欣赏了会儿后,乐阳听得身旁人主动说了句:我只是觉得陛下变得太快了。
变得太快是什么说法?
乐阳回身,半倚在旁边的柜台上,冲曲锦萱眨了眨眼:陛下从前没对你好过?
倒不能这么说。
曲锦萱答道:有的。
乐阳便又问:那些好可像是装出来的?
曲锦萱摇摇头。
他不是会于这些事上装假之人,他只是反反复复,令她不知所措罢了。
一开始嫁予他,她以为他是前世恩公,以为会如前世那般心喜,可得来的,却是他的漠视与冷语。
后来在宁源,她以为他接受了自己,以为可以与他亲近恩爱之际,待回了奉京,他却又陡然变了脸,令她日夜揪心,无所适从。
而和离之后,于吴白城中再见,他蓦地变作个对她极为恋恋不舍的失意模样,声声切切哀她回心转意,祈她与他重归于好
得他突如其来的痛心疾首,她委实看不大懂,可这段时日他的变化,她却是能感受得出来的。只是,她觉得自己现下这般的生活,也极好。再有便是,不可否认的,她心中隐隐害怕,害怕当真与他重修旧好,哪日他再反复,她又当如何?
正是心絮纷纷之际,忽闻吱呀声响,临街的窗户不知怎地被逆风给吹开了。夹杂着雪片的风息灌了进来,直令人面上刺疼。
乐阳当即皱眉:这些人怎么做的事?连窗都没关严实。
曲锦萱转身,已然上前去关窗。
她伸出手拉住窗扇,正打算阖上时,却见得前铺的票号前停着一辆马车,而这会儿于那马车旁,站着一个人。
面容苍白的妇人,即使是穿着大氅,也能见得那高高隆起的孕肚。
正是身怀六甲的崔沁音。
见曲锦萱许久不动,乐阳也上得前去,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咦了一声:那是庆王妃?
因两家铺子正对,且街道空荡,听到有声音在唤自己,焦眉灼眼的崔沁音便循着那道声音仰头望去,与曲锦萱四目相触。
偶然相遇,自然得下楼打招呼。
算起来,曲锦萱与崔沁音已许久都未见面。几人互道新岁吉祥后,便见得那票号中的人抬了好几几个大木箱出来,合力运入马车中。
从票号中抬出的箱子,里头装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乐阳是个有惑便问的,她觑了那些箱子几眼:大过年的来取这么些银子,庆王妃莫不是要给府里下人增发年晌?
崔沁音未明着答话,只十分勉强地扯了扯唇角,算是默认了。
乐阳见状更奇了:庆王妃这眼瞅着便要生了罢?怎亲自来做这些事,还就驾了这么一辆马车?
那马车虽不算小,但塞了那么几只大箱子,崔沁音又顶着个大肚子,怕是坐着都困难。
木箱装砌好,崔沁音似有何等要事在身,无暇多作闲聊,只拿话敷衍了几句后,便与她们辞别。接着,她被丫鬟给搀扶着,以极其困难的姿势上了马车,蹲坐在那几只木箱旁。
甸甸满载的马车起步,马儿吃力地迈动四肢,驼着车厢渐行渐远,消失在街头。
乐阳忍不住嘀咕且揣测:你以往与她不是关系挺好的么?怎她今日态度这样不冷不热的,是不是知晓些什么?
曲锦萱没答话,只望着那辆马车所行的方向,若有所思。
因有家宴,乐阳便也不多逗留,与曲锦萱作别之后,也回了文国公府。
曲锦萱犹不放心,还是亲自上楼,带着巧茹将各处窗门再检查一遍后,才唤了侯着的马车上前。
她被巧茹搀着,踩上踏凳正要入马车时,陡然听见有人扬声唤道:三姑娘留步!
主仆张目望去,却见得是方才伺候在崔沁音身边的丫鬟采芳,正疾步向这边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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