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余桐眼中的不甘,男子摇头,“他如果能看上你,用了你,是你的福气。不过,如果,你觉得他不值,倒也与他无损。”余桐一惊,吓得跪下地来。对面的男子会读心术吗?
顾掬尘推着木板车,顾掬文蹦蹦跳跳跟在身边。他很高兴,吃着大哥给他买的窝丝糖,慢慢走上山顶,走上山庄。那里是他们现在的家。然而猝不急防的有两道黑色的影子挡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当先一人,皮肤黝黑,眉目平常。但眉目下那一双眼睛棱角分明,此刻带着明显的凶锐之气。
“小神医,你吩咐我们抓的虫子我们给你抓好了。只可惜——”他转身看向身后眉目呆板的另一个男子,只见那男子大手正抓着一只黑黑的小雏鸟。
顾掬尘扶额,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她摇了摇头,觉得这实在是一件小事。推着木板车绕过挡路的两人就要继续往山上走。
可那两人身形一动,再次,挡住了顾掬尘的道路。
“你们想干什么,又在可惜什么?”顾掬尘蹙眉反问。
“可惜您的鸟不吃虫。”
什么您的鸟?
怎么听得这么别扭?
“它不吃就不吃,无防。难道它真是乌鸦,只吃肉?你们给它再找些肉吃就好了——”
可丁风却没跟她的话茬,自顾说道:“可是这些虫,我们忙了半天,也不能白忙。不能浪费不是吗?还是送给小神医吧。”丁风说完,丁云就上前一步,走到了顾掬尘面前,也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布袋。
只见,他手一抖,系袋的绳子就被振碎了。
顾掬尘突然心生警兆,左手一揽,将顾掬文抱在怀中,同时身体向后倒飞而去。
她向上看去,不禁倒吸一空冷气。
丁云抖开的布口袋里,好象有无数红红黑黑的带毛虫子向她身上落来。
顾掬尘眼瞳急骤收缩,心砰砰急跳起来。
她怕虫,很怕,非常怕。
何况还是这么密密麻麻,这么多的虫子。
可是站在一旁的陈风却忽然嘴角一咧,笑了。白牙森森,好象猛兽遇到了心仪的猎物。
“小神医,收好了。这可是咱哥俩从清晨忙碌到现在的成果了。可不能少了一条半条的。”
顾掬尘抱着顾掬文就地一滚,躲过了第一拨虫袭。
“嘶”的一声,顾掬尘扯开自己的外衣,暗运真力一展。外衣如叠扇般展开,旋转。
那些虫子,顺着她旋转的力道,向地上落去。顾掬尘就着空隙将顾掬文拋向一丈开处的一处草地。
“啪”的一声顾掬文安全落地。他也学了一阵子功夫,就势一滚,并没有受伤。但他爬起来,瞪圆眼睛就要冲过来。
“不准欺负我大哥。不准——”他猛然往前冲。丁风、丁云的目标只是顾掬尘,顾掬文不在其列。
顾掬尘喝道,“这两位叔叔只是在考较大哥功夫,你不要过来。回家去——”
顾掬文听得半信半疑,看着对面一身黑的两位,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男子,“真的?”
顾掬尘点头的同时,已经“啪”的一声,折下了一根柳条,她柳条如鞭,在空中荡出光影,再次扫向丁云扔过来的一袋虫子,“丫的,你们倒底捉了多少口袋虫子?”
柳鞭再次悠悠荡起,一路噼啪炸响。打在虫身时,汁水溢起。打在树枝上,草茎上,碎叶纷飞。那些臭臭的汁水,有一些还是溅在了顾掬尘的身上。
顾掬尘只觉阵阵恶心泛起。顾掬尘开始咬牙闭眼。心中将丁云、丁风骂得死去活来,却再也不敢张嘴。害怕那些虫的汁水会溅到自己的嘴里。
她一边如鱼般躲闪着丁云不断扔过来漫天漫地的虫子,她浑身已然在簌簌颤抖。
顾掬尘眼角余光看到,丁风已然制住了还想往她这边冲的顾掬文。对面的丁云,站得笔直,不动如山。他只将手甩到半空,拋出一袋袋虫子。他的袖子里,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虫子。
顾掬尘转展腾罗。她时而如鹞子翻身滑行,时而如灵狐跳跃躲避,时而又如游鱼般在山林中游动。按着顾掬文的丁风眼神慢慢变成了赞赏。
可是顾掬尘快要崩溃了。陈云象阴魂不散的魔,他那看着呆板一收一扬的动作,却似魔神在往她身上洒下一路诅咒。好多的虫汁溅到了她的身上。她觉得全身都是臭的,身体也开始痒起来了。
蓦然地,顾掬尘双手抱着头,趴在地上。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呜呜,混蛋!坏蛋!以大欺小的混帐。哇哇……”
顾掬尘扯开喉咙放肆大哭。直哭得天地变色,鸦雀乱飞,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连木讷的丁云也愣住了。他已经不抛虫了,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在站在趴在地上大哭的顾掬尘身边。
“哇哇……你们少爷就是派你们来欺我的吗?……呜呜,我不会给你家少爷治病了,让他去死吧,去死吧——去死——”顾掬尘出离了愤怒,伏地大吼。
“让你家少爷病死好了,我不管了,呜呜——哇哇——让他病死——”
看着突然暴发的姐姐,顾掬文也惊呆了。
这还是他那好象无所不能的姐姐?
听到小神医不会再给少爷治病的话,丁风也愣住了。
他早就松开了顾掬文的手,颇有些讪讪道:“那个……这个……那个……小神医啊。我们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真的。你别哭了。你可别不给少爷治病啊。”
听到头顶不再有那些可怕的虫子落下来。
顾掬尘的哭功却越发厉害了,直接升级成了狮子吼,“滚,——滚开,——通通滚开——老子决定了——一定、确定、肯定、不给你家那个少爷治病了——”
顾掬文开始捂耳朵了。心中开始暗暗佩服姐姐了,姐姐真是太厉害了。
哭都哭得比他气势磅礴。
正哭得滔滔不绝的顾掬尘,蓦然听到头顶一个男子低沉浑厚的声音,“丫头,这是怎么啦?何人欺负你了?你这是……”
顾掬尘听到顾昆的声音,立刻不好意思了。前世今生加起来,她都是几十岁的人,如今还象个小孩子般趴在地上耍赖。她霍然弹跳而起,脸也有些红了。
只是她脸上早就是虫水,泪水,泥土混杂,成了花花绿绿的一片,脸红不红的决对是没人能看出来的。但顾掬尘现在也没人给她递梯子,马上就不哭的话,好象有点太假。
顾掬尘只得继续大哭,颤着手,指着丁云、丁风道:“他们欺负我。他们往我身上扔虫子。他们是混蛋——”
听到自己闺女受人欺负,顾昆左右瞧了瞧,捡起一节掉落的树枝,朝着陈云就扑了过去,“你们是何人?竟敢欺负我女儿。”
他啪啪打了丁云几下,丁云一动不动,也不反抗。顾昆也打不下去了。看了看陈风,他又拎着棍子扑打了丁风几下。丁风可比丁云精明。他一边躲,一边不小心轻轻挨了几下顾昆的棍子。
顾昆越打越觉得古怪了,他不禁问道:“你们为何要往我女儿身上扔虫子?”
顾昆问出来,更觉得怪异了。这么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怎么会象孩子般往小姑娘身上扔虫子,难道是童心未泯?
“我们只是跟您闺女开玩笑的,没想到把她惹哭了。真是对不起,对不起。”陈风态度良好的赔着不是。
听到小神医说再也不给少爷治病后,丁云就一直慌着。
他一贯是听令行事的人。少爷在的时候听少爷的,丁风在的时候,听陈风的。
其实他内心觉得朝一个小孩扔虫子这事做得也不太厚道。可是丁风坚持给这个小神医一个下马威,他也就没有反对。他是助纣为虐了。
完了,他们差事办砸了,不但差事办砸了,还害了少爷的命。
丁云再也站不住了,他一下子跪在顾掬尘身旁,“咚咚咚”磕起头来。但他天生不会说话,只拿眼看着神色尴尬,愕然的丁风。丁风无法,也只得跪下磕头道:“是奴才错了……小神医原谅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