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让陈松心中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恐怕,马皇后大限已到。
还真的不是陈松在胡思乱想,也不是说陈松盼着马皇后赶紧死,具体的情况,还要等详细的检查之后才能清楚。
但现在看马皇后的这个样子,陈松一时间也没了底。
其实,算起来,陈松并不想让马皇后死。
马皇后对朱元璋到底有多重要?没有人比陈松更清楚。
历史上的朱元璋,就是以马皇后的死为分水岭。
在马皇后死之前,朱元璋尽管脾气有些暴躁,但能够克制住自己,虽然他对文官依旧如同鸡狗一样对待,但并没有大规模毫无底线的进行屠杀,最起码对待那些勋贵,朱元璋大部分时间都能够容忍。
可当马皇后死后,朱元璋性格大变,变得更加暴虐,更加嗜杀。
皇后死了不久,朱标也跟着死去,这两件事就像是一根刺一样,将朱元璋的性格搅和的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也许朱元璋的本意并不想杀戮,可把皇后与朱标的死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让他一时之间有些管不住自己。
这并不是说朱元璋就是一个昏庸的皇帝,只不过是人性罢了,没有人能够在如此连番的打击当中能够安然无恙,且毫无任何影响。
周围的那些跪着的御医见陈松过来,急忙给陈松让开一条道路。
陈松也没有浪费时间,他急忙带着药箱,来到了马皇后的边上。
先将手放在马皇后的额头上,有些发烫,再观察马皇后的脸色,再给马皇后把了把脉。
根据这些情况来看,马皇后的身体不太理想,但没有经过系统性的检查,陈松还不能就此下定结论。
朱元璋就站在寝宫的门口,他一脸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马皇后,目光不停的在马皇后的脸上,以及陈松的脸上来回扫视。
他时刻观察陈松的表情变化,有时候,陈松稍微皱一下眉头,都会在朱元璋的内心掀起一片波澜。
朱元璋来到了陈松的面前,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马皇后,然后再次看向陈松,问道:“皇后的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陈松没有隐瞒马皇后现在的情况,陈松也知道,这根本就瞒不住。
但他也没有把话说的太死,他想了想,说道:“陛下,根据臣刚才所诊断的情况来看,马皇后的病情确实有些严重!”
“什么?连你都束手无策吗?你这话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陈松把话说完,朱元璋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难看无比。
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那也仅仅只是为了防止打扰到马皇后。
眼睛当中有火在燃烧,整个人就像是已经暴走的凶兽一样,就好像下一刻要将陈松撕成碎片。
看着这个模样的朱元璋,陈松的心里早已经预料到了。
没有人能比得上马皇后,没有人知道朱元璋对马皇后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
后宫当中的那些嫔妃,在朱元璋的眼中,不过是生育工具罢了。
在朱元璋的心目当中,只有马皇后才是他的媳妇,才是他的妻子。
见处在崩溃边缘的朱元璋,陈松连忙解释:“陛下稍安勿躁!至于具体的情况,臣并没有检查出来,但也并不是说皇后就一定有问题。
想要真真正正的弄清皇后现在的情况,还需要呈进一步的仔细检查。还请陛下能够将寝宫当中的所有人全部清理出去!”
朱元璋没有迟疑,他急忙按照陈松所说的那样去办,他也不管陈松到底有没有什么办法,只要现在是陈松提出来的要求,他都会照办。
很快,寝宫当中的这些人全部都被朱元璋清理了处理。
寝宫当中只剩下了陈松一个人,就连朱元璋,也站在了坤宁宫的大门外。
这已经不是陈松第一次给马皇后检查身体了,在此之前,陈松给马皇后检查过好几次。
每次检查身体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所以朱元璋对此也并没有太多的怀疑。
陈松将寝宫当中的门关上,窗帘也拉上。
随后来到了马皇后的身边,双手放在马皇后的额头之上,一阵白光闪过,陈松带着马皇后来到了医院当中。
他带着马皇后进入医院,进行检查。
血常规,核磁共振,ct扫描,所有能用上的手段,全都用在了马皇后的身上。
但有些结果,并不是瞬间就能出来的,所以陈松就先将马皇后带出了寝宫,至于那些结果,只能慢慢的等待。
在等待那些结果出来的期间,陈松走出了寝宫。
站在大门外的朱元璋看着陈松走出来,急忙迎了上去,他右手指向寝宫方向,迫不及待的追问:“她的情况现在如何了?有没有检查出什么情况来?她是不是没有事?她是不是是好的?”
朱元璋的目光当中满是慌张,看着这个样子的朱元璋,陈松忽然觉得他很可怜。
从来没有一个皇帝能像朱元璋这样,那眼神深处的痛苦清晰可见,双手把着陈松的肩膀,因为太过用力,将陈松的肩膀捏的生疼。
陈松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就给朱元璋说,马皇后没救了,恐怕下一刻,朱元璋就会彻底的崩溃。
“陛下,皇后的情况到底如何,臣现在也不敢断定。皇后凤体有恙,不是平常人,所以臣不敢妄下定论!”陈松解释道。
听到陈松的这个解释,朱元璋并不满意。
以前陈松给马皇后检查身体的时候,陈松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现在这样说,朱元璋隐隐约约之间也能猜到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朱元璋非常不愿意往这方面想,但他的思维根本就不受他的控制。
“胡说,一派胡言!她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她肯定没有事,你一定要给俺好好的看!”朱元璋咆哮着朝陈松大喊。
喊完之后,一把将陈松撇开,飞一般的冲进了寝宫。
陈松生怕朱元璋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又急忙跟在朱元璋的身后走了进去。
恰好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的马皇后睁开了眼睛。
看着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朱元璋,脸上露出了笑容。
“重八,你来了啊!”马皇后的声音很虚弱,但这虚弱的声音当中,依然掩盖不住那一缕温柔。
朱元璋的飞奔的身体,瞬间停在原地。
他的眼眶当中有泪水涌动,不由自主的滴落脸庞。
“哎!”
他轻轻的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缓缓的朝着马皇后走去。
朱元璋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以及想法和表现,都会深刻地影响到马皇后的状态。
他不想让马皇后看到自己难受,他也不想让马皇后知道真相。
他缓缓的来到了马皇后身旁,蹲在马皇后的床边,伸出右手,不停地抚摸着马皇后的脸。
朱元璋温柔一笑,这是强忍着内心的伤痛,“常青刚才说了,你没有问题,只不过是太过劳累,休养一阵子就好了!”
说完话,朱元璋扭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陈松,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目光当中的决绝不容置疑。
陈松急忙回话:“对,没错,就是这样。陛下说的没错,不过只是太过疲劳,虽然现在不舒服,但在臣用药之后,身体状况会大为好转!”
马皇后笑着看着陈松,道:“你先出去吧,有些事情我要独自和重八说!”
朱元璋头也没回的朝着陈松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出去。
陈松走出了寝宫,走出了坤宁宫,来到了外面。
马皇后的目光从陈松的背影上收了回来,又放在了朱元璋的脸上。
“重八啊,算起来,咱们已经相识三十多个年头了,时间好快啊,我们都老了!”马皇后笑着说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笑道:“是啊,咱们已经认识三十多年了,都快有四十多个年头了,当年俺刚认识你的时候,俺只不过是一个大头兵,你那个时候可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当时,你是不知道,喜欢你的人,那可是排了好长的队。
俺真的想不明白,为啥你们看上俺?还有郭帅,俺那个时候刚刚从寺庙里出来没多久,头发还没有长出来,顶着一个大秃脑袋,咋看咋不好看,怎么就能看上俺呢?”
“重八啊,你相不相信缘分?”马皇后问道。
还没等朱元璋说话,马皇后就自说自话的说道:“我当年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不是一个凡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虽然顶着一个大秃脑袋,但那唇红齿白的模样,真的十里八乡都不常见!
我要是说得俗一点,那就是因为你那个时候好看。”
“那要是不俗呢?!”被马皇后这样夸,朱元璋竟然一时之间红了脸。
其实朱元璋长得并不丑,相反,长得非常英俊。
如果朱元璋长得丑的话,那郭子兴为什么会将自己的义女嫁给朱元璋?
可不仅仅是后世才会看脸,古代更严重。
如果一个人长得相貌堂堂,长得英俊潇洒,那么不管他干什么都要比其他人更吃香。
一个刚刚投奔郭子兴的大和尚,如果真的长得丑的话,就算他很有本事,恐怕也不会将马秀英嫁给他。
至于后世那张扭曲的脸,来历非常的多,但不管怎么说,那张图像绝对不是朱元璋本人的样貌。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看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一个能干大事的人!”马皇后温柔的道。
说到这里,往后的语气忽然变得低沉起来。
她幽幽的说道:“这世间上的人啊,总要失去些什么。小时候盼着长大,以为长大了就会很快乐,可不曾想,长大之后失去了童真。
再长大啊,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亲人。父母是隔在我们和坟墓之间的一堵墙,当父母老去之后,我们也要面对黑暗。”
马皇后看向朱元璋,她拉起朱元璋的手,声音大了几分:“人都会死去,我们也一样。别看咱们两个现在高高在上,但我们终究会死去。
秦皇汉武,当年追求长生,换来的也不过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这辈子从来没想过什么长生,我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守着你,给你生一大堆孩子。
你知道吗?我最高兴的时候,是生了标儿,坐月子的时候,看着你在床头抱着标儿不停的欢笑。
那个时候啊,我就想,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将那一刻永远的保留下来,如果咱们能一直生活在那个时候,那该多好啊。
那个时候你没有老,我也没有了,我们都是对方眼中最美好的时刻。
当你逗弄标儿之时,我便觉得,那一刻便是最大的幸福!”
马皇后说着,脸上洋溢着笑,她追忆起以前的往事。
一滴清泪,朱元璋的眼眶当中流出,划过脸庞,滴落在了马皇后的手上。
马皇后看向朱元璋,“重八啊,你是不是哭了啊?!”
这一刻,泪水再也忍不住了。
这个当年就算受再大的委屈,就算经历多么惨痛失败的汉子,此时此刻就像是小孩子一样,泪水哗啦啦的往下流着。
“没,没有,俺可是皇帝,俺可是顶天立地的皇帝,俺怎么会哭呢!”
朱元璋极力否认,可脸上的泪水根本就止不住。
没过多久,朱元璋趴在马皇后的胳膊上,大声的哭了出来。
哭声当中满是委屈,满是不舍,满是留恋。
马皇后的眼眶当中,也蕴含着泪水。
马皇后静静的看着朱元璋,眼眶中的泪水也无法止住。
泪水轻轻的顺着眼角流下,落在了枕头上。
窗外的月光越发的明亮,黑夜之下,那皎白的月光落在宫外的台阶上,就像是白霜一样。
燥热的大夏天,看上去竟然多了几分萧瑟与寒意。
朱元璋的哭声越来越大,站在坤宁宫外的陈松,可以清晰的听到。
外面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朱标从外面狂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