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瓒眯起眼,唇边带着笑,想着江蘅会怎么回复他,照他性格应该是故弄玄虚吊胃口。
“超市套子打折,买三送一!我买了六份,一个月内不用买了。”
“……”
李瓒顿觉刚才的感动喂了狗:“江蘅,吃屎吧你。”
挂断电话之前,分明听到江蘅魔性的笑声,李瓒捶着额头撇了撇嘴,郁闷的心情却也一扫而空,没忍住,在无人处笑出声。
回家已经八点,屋里灯光大亮,江蘅摆弄好餐具,见到李瓒便说:“回来了?”
这话问得没意义,但江蘅每天坚持问上一句,他说这是某种特殊的家庭仪式,是一种强调家庭的信号,只要说得多了就会形成习惯,不管现在乐不乐意、在不在乎。
李瓒应了声,换上拖鞋,先去浴室洗去一身在外奔波的尘埃再来到餐桌,江蘅从厨房里捧出一束百合摆到餐桌正中央说是礼物。
“不是套子?”
“那是另外的礼物。”
李瓒拎着花瓣翻来覆去地看:“花样多。不过跟桌布很衬。”
江蘅捧着碗,吊起眉梢乜他,心想床上有话直说坦诚得要命,穿上衣服后说句情话都要拐弯抹角修饰到情商低一点绝对听不出的程度,不知道怎么就别扭成这样,当初公共厕所逮着他告白的劲儿哪去了?
当时拉链都还没拉……
“你表情怎么有点贱?”李瓒问。
“有吗?”江蘅摸摸脸说:“刚刚在想事,梁女士说想见见你,问你接下来有没有时间去香港见见她。”
李瓒握筷子的手捏紧:“你妈要见我?为什么?”他就差说没准备好了。
江蘅:“你工作特殊她没好意思提,但一直想见你。现在我们成一对,她就更有理由见你了。”
香港离粤江市不远,一个上午够来回车程,请假两三天也是可以的,但李瓒一想到见丈母娘就心里紧张,他这边好歹还有李羡橙挡着父母,江蘅那边就剩他一个独生子,会不会有什么长辈看不惯之类的。
李瓒倒不是怕刁难,而是应对不太友好的长辈会让他倍感头疼。
“我家里就剩我妈,她跟你妈妈是好友,重新联系后关系也很好,经常聊天,而且我追你的时候就已经把性向告诉她,她观念很开放,不会阻止我。至于其他长辈嘛……没成年的时候,他们就管不到我。”
李瓒眉头深锁:“虽然你竭力安慰,但我还是紧张。”他想了想说:“大概就是女婿见丈母娘都会经历的心情,算了你不懂。”
江蘅:“……?”
***
新洲区中心酒店总统套房内,一个年约五十的中年人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普通话对着蓝牙说:“唔好以为我不知道向昌荣全家被灭口是谁干的,我知道你们的心思。”
蓝牙另一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中年人哈哈笑:“这里是内地,不是你们一手遮天的香港。你以为还像九十年代那样任由黑帮横行,当街持枪杀人灭口都没人管你?……被人寻仇?找两条小鱼小虾扮咗畏罪自杀只能蒙骗警察!”
蓝牙耳机另一头又说了几句话,中年人瞬间黑脸,重重冷哼:“当年是你先不讲道义退出青山镇工程,害我们血本无归,现在你说一句就想回来是不是太轻易了?”
“我会怕死?我林成涛出来混不是一天两天,你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坐镇一个堂口、管几十个马仔,多少人想暗杀我最后死得无影无踪!”
原来这人是广市昌隆电子老总林成涛,他直接切断蓝牙,大马金刀落座,翻出雪茄剪开,忽然‘叮咚’一声门铃响,他刚想去开门却想起刚才蓝牙通话里的死亡威胁。
林成涛有些犹豫,先看监控显示屏,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长发女人,再远一些,他聘请的保镖分立两侧,时不时回头盯着门口女人的身材看。
那些保镖刀口舔血,被聘请来贴身保护,专业能力不容质疑,他们没怀疑女人说明女人没有问题。
但林成涛还是谨慎询问:“你是谁?”
女人的嗓音有点低沉,显出别样的性感,她说:“您电话里要的按摩服务。”
林成涛想起他之前确实打电话要特别服务,又见她手里拎着一个箱子便说:“打开箱子。”
女人听话的打开箱子让查看,确实都是手套精油等按摩所需物品。
“摘下帽子、脱掉外套。”
女人还是听话,只是脱掉外套的时候有些犹豫,林成涛眯起眼,发现她里面仅着一件抹胸似的露脐装,乳沟很深,身材比他以为的还更好。
林成涛心一动,他经常健身,好渔色,从广市到粤江市几天,还没发泄过,当即开门迎女人进来。
女人:“林先生您好。”
她径直进入客厅,弯腰从箱子里拿东西:“您喜欢什么味道的精油?”
“你喜欢什么就选什么。”林成涛盯着女人弯腰的曲线,没忍住扑了过去:“陪我一晚,明天送你一部车——呃!”
女人在他扑过来的瞬间就快速转身,抬手一划,银光闪过,林成涛的脖子立刻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痕,血水喷洒而出。女人扑过来死死捂住他的嘴巴和手脚,因为靠得很近,所以林成涛可以看到‘她’脖子突出的喉结。
“你……你……救、救……”
‘女人’狰狞地笑,脖子青筋暴起:“林成涛,你这先按摩再用强的性癖真是十数年如一日啊。”
林成涛死命挣扎,眼睛充血,眼球暴突,渐渐失去焦距,僵死过去。
第147章
女人姿势不自然地离开,两个保镖一边用淫邪的目光盯着她的屁股,一边用下流的话语讨论老板的风流韵事,直到女人进入电梯,他们才想起此前的规矩,必须在老板办完事后敲门以确保其生命安全。
实在是女人太销魂,相貌、身材和气质处处勾魂,两人一时疏忽,赶紧回去敲门:“老板?”
没人回应,两人收起笑脸,眼神凝重:“林老板您能说话吗?请回复我们。”
仍然没有回复,两人直接撞门闯进去,看到血流一地已死亡多时的林成涛,俱是表情大变,一个赶紧报警,另一个调头跑出去,从防火楼道急匆匆跑下去,突然撞到一个瘦小的身影不由暴怒:“妈的!”
人高马大的保镖扫一眼被他撞到墙上的青年,骂了句黄皮猴子,继续赶路,青年忽然喊住他:“你是林成涛的保镖,林成涛出事了?”
保镖立马察觉不对,这人敏锐过头,是敌非友,当即拔出匕首刺过去,下一秒直接倒地,眉心中弹,死不瞑目。
楼吉收起手枪,若有所思:“有人比我快了一步。”他转身下楼,边走边嘀咕:“是谁呢?”
……
刚受舆论裹挟,被迫表示不日将了结本市房地产大亨全家灭门惨案的新洲市局,本就焦头烂额,结果又接到广市一知名电商企业家在他们管辖区被害身亡,奔赴现场看到一名死者被割喉、另一名死者被一枪毙命,当即疑心两种作案手法。
邢队按着抽搐的太阳穴,招来一个小警员说:“拦住外面的记者,这次绝对不能让赵颜里之流提前公布命案凶手。”
小警员眨巴着眼说:“邢队,好像有点晚了。赵记在记者堆里冲锋陷阵呢。”
邢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挥挥手:“先拦下再说。”
房间和楼道都有人取证,监控也去调取了,邢队脑子里将一系列案件串联起来,再想起赵颜里今晚提前公开的命案凶手,话里话外都是记者比警察先一步找到凶手,还确实拍到畏罪自杀的凶手,不由更头痛。
这时手机响了,邢队一看是程为平来电,赶紧接起:“程局?”
程为平:“不用拦住记者,让他们报道,但是不让他们完全报道。”
啥意思?邢队一时间没闹明白。
程为平:“明天会有文件下去,调李瓒到市局协同调查命案,你把事情告诉他,他知道怎么应对媒体。”
邢队迟疑:“您意思是让外界将质疑全部转嫁到李瓒身上?程局,这是利用他、推他到风口浪尖!”
程为平:“本来就是冲着他去的浪潮!他之前不作为,推脱案件,闹得东城分局尸位素餐的名声沸沸汤汤,突然间高调破案,频繁露面,好好一个人民警察搞得像选秀明星!站得高,自然有看不顺眼的人搞他,现在就是反噬的时候。他自己任性行事,不能让全体警民为他的形象买单!”
邢队:“可李瓒确实凭自己本事破的悬案。”
程为平冷漠说道:“那就让他发挥聪明才智继续破这次针对他而来的困境。反正文件已经发放下去,明天李瓒会调去市局,你自己看着办。”
语毕,结束通讯。
邢队心焦,拨打李瓒的电话,对面响半天没人接,又先后拨打佟局、孙归鹤等人的电话,本以为拿李瓒当子孙辈疼的佟局和孙归鹤会紧张,谁料一个比一个淡定。
佟局说:“瘟神终于送走,谢天谢地,劳烦邢队好好照顾他,如果不听话你尽管打——好了好了,我这边还有急事先挂电话没事别call我有事也不会接的再见!”
一口气说完连个反应机会都不给,邢队懵住了。
然后是孙归鹤的回复,依旧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协助破案这个事啊,李瓒肯定高兴了。没他的事,他还跑去廖怀义那里套话,听说也是他打电话到支队的吧,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让人家记者先发表。”
“您不生气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人家记者没撒谎。”
“这摆明是个局……”
“是局你就接着,不对弈一场怎么破局?”孙归鹤:“老邢,你可从不优柔寡断。”
邢队苦笑,想抽烟,他以前的确从不优柔寡断,可是现在这局摆明冲着某个人来的,借着这个靶子打粤江市甚至是广省的警察局的面,而他们连对方是谁、几个人、为敌的原因都不知道。
“李瓒不会怕,他渴望了很久,你不用怕他遭遇什么不测,就算对弈输了、死了,也是他的路。”孙归鹤轻声说着冷酷的话,“少拿他当小辈看,快三十岁的小辈你心里也不硌得慌。”
邢队:“……”现在知道人快三十岁了,之前天天叨着孩子还小男人晚熟让他继续钻牛角尖的老父亲是谁?
“挂了,等剿敌大获全胜之日再通知我。”
邢队满脸复杂,感觉听了一场红白脸对唱的经典戏码。
***
翌日,东城区分局刑侦办。
陈婕和季成岭拎着两袋饮料进来,给每个人分了一罐后来到老曾办公桌前说:“李队一大早上班,屁股没坐热听说被佟局喊去训了。曾叔,您知道这回训什么吗?”
老曾:“不是训。市局那边准备调他过去参与一桩案子。”
季成岭也好奇凑过来,陈婕问:“什么案子?”
“广市电子富商林成涛被人暗杀,就在新洲区一酒店总统套房内,据还活着的保镖说凶手是一个提供特殊服务的按摩女。调监控、查门店都显示按摩女是假身份,那是个杀手。”
“哇哦!”陈婕尤其感兴趣,说道:“有点豪门相杀那味儿了,既然是杀手,最有可能就是财杀。查他人脉关系里利益纠葛最大的,或者最近有利益矛盾的,一抓一个准。”
季成岭不假思索:“林成涛好像也是为青山镇工程而来的吧。”
陈婕愣了下,猛然想起当年参与青山镇工程的几个开发商就有林成涛,表情愕然:“不是吧?青山镇工程就那么几个开发商,程万科伏法,其他四家当年全身而退。结果现在工程重启,他们跟闻到肉味的狗一样奔来,反倒成为催命符不成?先一个鸿发,然后是昌隆,已经死了两个开发商。”
季成岭:“这案子古怪。”
老曾:“何止古怪。鸿发老总全家灭门惨案破案了,凶手一个是替向昌荣背黑锅的包工头,一个是被赵今鸿害得终身不能怀孕的情妇,都有非常正当合理的杀人动机,而且作案工具都被搜索,上面留有指纹、死者血液,还有套牌车的交易记录,行凶证据主动交代得一干二净。更重要的是凶手已经服毒自杀,省去警察审问、判刑、执行死刑等一系列步骤,多省心、多完美的罪犯。”
陈婕喃喃说:“曾叔,您这话不太适合公职人员说出口。”
老曾摆摆手,季成岭用手肘怼她:“没听出来?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同理,没有完美省心的罪犯,这事从头到尾就透着古怪。而且鸿发老总全家灭门案一了结,紧跟着又来一桩,死者和死者之间还都关系匪浅。要不是冲着青山镇工程重启,就是跟当年没彻底了结的青山红馆有关。”
陈婕若有所思:“女人的直觉,我还是觉得跟公仔碎尸主角——程凯蒂有关。”
其他两人摊手,对此不发表意见。
这时,李瓒踱步进来,陈婕和季成岭等人围过去问,他挥挥手:“散开,案件保密。我从今天开始就不是你们深爱的李队,是新洲市局三催四请的特殊顾问,是本市热门专栏特别报道的明日之星,请你们尊重我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可以崇拜,但是请离偶像生活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