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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审讯室内。
    华青有些坐立难安,摩挲手指问:“能不能给我根烟?”
    李瓒旁边的刑警拍桌呵斥:“你当这里什么地方?”
    华青舔了舔唇:“抱歉啊,同志。”她撩开衣袖露出手臂一排针眼,咧开嘴笑说:“以前被逼吸1毒,后来拼死戒掉,又染上吸烟的毛病。”
    很多戒d瘾的人都会选择吸烟来替代,也比普通人更容易上瘾。
    李瓒:“给她一根。”
    旁边的刑警只好出门去借,外面围观的邢队给了一根,顺便帮忙点燃。
    华青吸了一口烟,就着袅袅白雾述说:“我们的诉求也很简单,你们也知道,彻查红馆一案嘛,五年前被处决的程万科只是被推到明面的主事者,是一颗弃子。其他人都被放过,大大小小的官、资本家,律师、法官、教师、医生……多得很,一个环内的生意,当时程万科有一本名单,里面记载了所有参与进来的人,为了笼络、同时挟制,将他们拉到同一条船上,就让馆里的人去性1贿赂。”
    “只有少数几个人被判刑,幕后老板连个影都不见,警方就草草定罪。”
    也许是华青脸上的轻蔑、嘲讽太明显,李瓒纠正道:“红馆案没完结。”
    华青:“什么意思?”
    李瓒:“案件疑点太多,牵扯颇广,对外宣称结案,实际悬而未决。”
    华青愣了愣:“是吗?”
    沉默片刻,倒没再说什么。
    “我们被解救,有病的送医、染d瘾x瘾的送专业机构戒,之后帮我们换名字,办新身份证,又帮我们介绍工作。那段时间里,我们真的以为可以开始新生活,每个人表现很积极,是那种走出阴霾,害怕又向往阳光的心情,可惜好景不长。”
    “我们中有人被害,判定是意外身亡。一开始也以为是意外,后来死的人太多,什么车祸、工伤、溺水……更搞笑是有姐妹怀胎八月踩到一颗弹珠滚落楼梯,救护车遇到交通堵塞迟迟不来,孕妇大出血,最后一尸两命。”
    “事后我们查过,那栋楼没有小孩,没人买过弹珠,哪来的弹珠?也有人提出否认,毕竟弹珠害死人,没人敢承认买过弹珠。那么一辆摩托车和一辆三轮车相撞,车主殴打交警,导致塞车,阻碍救护车急救又怎么说?孕妇亡故,事故车主事后分别收到来历不明的打款,又该怎么说?”
    “但是说到底没有直接证据,一切只是过于巧合的猜想,报警也没用,只有我们知道是红馆真正的主人回来报仇了。”
    “他要杀掉我们所有人!他不准我们得到新生!”
    华青眼神阴狠:“他不让我们新生,我们就让他不得好死!”
    “他是谁?”
    华青定定地望着李瓒,忽地一笑:“这得靠你们警察查。”
    李瓒:“连你们和庾红樱都不知道他是谁,怎么查?红馆相关的证据包括知情者都被杀得七七1八八,想查也没地方查。”
    华青挑衅:“说明你们没本事。”
    李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你们现在站在公安局门口自尽,逼迫警方查也查不出结果,五年足够幕后之人销毁所有他曾出现过的痕迹。”
    华青表情僵硬:“你们想糊弄过去?”
    李瓒:“是让我们处理小鱼小虾就结案,还是继续追查钓出大鱼,得看你配不配合。”
    华青反问:“我还不够配合?”
    李瓒:“你说呢。”
    他静静地看着华青,目光冷静,眼睛里充满了然,似乎一眼就能看透华青嬉笑怒骂的表演痕迹。
    华青从执烟的手指到手臂都紧绷成一条明显的直线,过了一会儿,心思转了好几圈,终于想明白她在李瓒面前耍心眼讨不了好,便慢慢松弛下来。
    思索片刻,华青妥协:“我们不知道他的长相来历包括名字,只知道程万科喊他宋先生。一个陪在他身边颇为受宠的红馆姐妹某天听到宋先生在房间里谈一批货源,也不知道什么货,似乎要往新疆那边去,以hk为中转站,从粤江市出。”
    新疆?
    金新月。
    对那地方尤为敏感的李瓒,心脏忽地跳快。
    “说是出货,实际打的是开辟路线的主意,出一次就通一条路,确定上上下下的据点,一次性打点好,下次再从新疆那边走货进来就方便很多。”
    “宋先生不住内地,常居hk,在港澳两地跑,听说在澳门那边开设赌场,在hk那边设堂口。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李瓒:“什么货?”
    华青耸肩:“不是军1火就是毒1品,还能有什么?”
    李瓒:“红馆做的是拐卖和皮肉生意,通常逻辑思维下,想的也是走私人口,但你很笃定地排除这条猜想。”
    华青抖了抖烟灰,侧了侧身体,有些不自在:“我们追查一些线索,猜测是毒1品的可能性更大。听说朝日集团贩d是你们查出来的?”
    李瓒敏锐地问:“和朝日集团有关?”
    华青竖起两根手指说:“六年前,还是七年前?反正跟研究所大火有关,那批被运出来的毒1品分成了两份,一份卖金三角,另一份卖金新月。”
    李瓒:“那笔交易清晰记录份额只够提供金三角。”
    华青:“只需要每袋匀出一点点,再掺和点面粉就能瞒过金三角那边,缺斤短两很平常。金新月之所以只要一点点,是因为它要的是新型毒1品的提炼方式,不可否认姓林的女人在犯罪这方面很有天赋。”
    李瓒:“你挺熟悉林朝期?”
    华青:“查到她身上了嘛。”
    李瓒:“你查到还是程可依查到?”
    华青:“不一样?”
    李瓒:“看来是程可依查到的……她只告诉你,还是告诉所有人?你们没想活下来,如果不是临时更改念头,恐怕就会抱着这些重要信息一起死——”
    他突然抬头:“不像正常人的做法,除非你们还有人在外面接应,等事后再继续剩下的计划。”
    华青抖了下烟灰,淡声否认:“同志,您脑洞很大。”
    李瓒:“陪在宋先生颇为受宠的女人叫程凯蒂,是吗?”
    华青骤然剧烈颤抖了一下,时间很短,如果不是她霎时惨白的脸色,恐怕会被误以为是错觉。
    李瓒压低声音,语速放缓:“程凯蒂出卖宋先生,被残忍杀害、分尸,被装在她心爱的凯蒂公仔里,当成收藏品摆放在红馆里,供你们围观是吗?是程凯蒂找到红馆证据举报红馆,是她救了你们,但也是因为她,宋先生难解心头之恨,事后追杀幸存的你们——”
    “不是!不是!!”华青突然神情激动地大喊,试图起身但被禁锢住,双臂发力捶打审讯椅,烟头烫到手腕也不知痛般疯狂地喊:“他丢了货!有人监守自盗,他查不出来,找曾经陪过不少人、探听出不少消息的兄弟姐妹,从他们那里问走消息,然后杀人灭口!不是向阳姐,不是——不是她!”
    她愤怒地尖叫、踢打,李瓒跃过长桌跑去制止她也不能阻止她自残,好在审讯室的门很快被打开,随时在外等候的医生赶紧冲进来帮华青打镇定剂。
    华青无力地倒在担架上,被抬出去之际,动了动手指,固执地盯着李瓒的眼睛,虚弱的重复:“不是她……她救了我们,她以一死,救了很多、很多人……”
    华青泪流满面,眼里布满伤心和绝望。
    对审讯过程可以激怒罪犯情绪以达到审讯目的的李瓒头一次心生悔意,他不该忽略犯人也是受害者的事实,在对方情绪没从过激状态走出就急于刺激她。
    “我说错话,我道歉,是程凯蒂救了你们,她很勇敢、很善良,我知道,我们警局所有人都知道并很惋惜。”
    华青哭出声,让人意识到她年纪并不是很大,真正在社会行走的日子才五年,真正活得像个人,恐怕只有那么短短两三年。
    “我们……我们看到……”她断断续续地说:“她被杀那天,肢解、烹尸……我们都看到了。”
    闻言,所有知道案子的人脸色都变了,不敢想象华青这群受害者当年究竟遭遇了什么、活在什么样的地狱里,竟让他们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杀、被肢解、被烹尸,被制作成展览品,精神和心理受到何等可怕的打击!
    人群有人小声说:“……杀一儆百。”
    杀一个妄图逃离魔窟的程凯蒂,震慑所有人,从身到心到灵魂狠狠地打碎他们对自由的渴望,即便被拯救,永远有一部分灵魂被囚禁在红馆,永远难以解脱。
    “她知道她要死了,她跟我们说,要活下去。”
    “你们不知道,她笑起来的样子有多美……她本来就很好看,很好看……”
    华青陷入回忆,自言自语,镇定剂的效果上来,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睡着了。
    第160章
    邢队:“李瓒,你先去休息。”
    李瓒:“我不累。”
    “去休息。”邢队加重语气:“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审问。”
    李瓒:“我能,我会控制好情绪。”
    邢队静静地看他,不为所动。
    江蘅将手放在李瓒的肩膀说道:“天亮后再审,你不休息,总得让其他人睡一下。”
    李瓒看向其他刑警,发现他们满脸遮不住的疲惫,内心的坚持一下松动:“抱歉。”
    邢队拍拍李瓒的肩膀:“叫了宵夜,饿了就去拿一份,其他人也都先去吃点东西,然后该休息休息,养好精神再战!”
    来往的刑警闻言有气无力地欢呼一声,有人去觅食,有人抽出条毛毯盖身上,就着头顶的冷气秒睡,还在工作的人则自觉放慢动作,市局刑侦办一下冷清不少。
    江蘅带着李瓒到外面空寂的走廊,然后回刑侦办拿一份外卖,先加热再带出来,递给李瓒说:“海鲜粥,料很足。”
    李瓒搅动两下发现里面有蟹肉、海虾和鲍鱼,还有其他干贝等小件配料,不由挑眉:“市局福利经费这么足的吗?”
    江蘅用手背轻拍了下李瓒的手臂:“我买的,这份是特地加料给你的,你从昨天下午忙到现在,除了晚宴那块蛋糕就没再进食,难道不饿?”
    李瓒:“你不说还好。”他一边说话一边吃配料丰盛的粥,犹豫片刻询问:“我是不是情绪失控了?”
    “如果所有情绪失控都像你表现那么冷静,世上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激情犯罪。你只是有一点点着急,一点点,不能说是失控,还在分寸中,主要是华青心态太脆弱,我们谁也没料到那位宋先生的残忍。”江蘅捏起大拇指和食指比划,顿了顿,笑说:“更何况,你情有可原。”
    毒1品、金新月,与前几桩案子牵连,又和敏感人物楼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很难将它们与过去发生在李瓒身上的灾难分离。
    事关己身,事关亲友,难免失态,毕竟情有可原。
    “按理来说,作为加害者的同时也是受害者的罪犯,在审讯过程中应该更为谨慎、冷静地周旋,避免刺激他们以至于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知道他们和程凯蒂关系非比寻常,也知道程凯蒂的死亡过于……血腥,还故意利用程凯蒂刺激华青,的确太心急。”
    “我说了,谁都没料到‘宋先生’的残忍程度,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程凯蒂惨死一幕,华青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至于这么脆弱。华青是罪犯,警察审问罪犯天经地义,你不能因为她也是受害者就让同情占上风,反过来责怪自己的审讯伤害罪犯的心理精神。”
    李瓒仔细瞧着江蘅的眼,发现他的确不认为他刚才的审讯有失分寸,更不认为他刚才攻破华青心理防线的那些言语太刻薄。
    罪犯是罪犯,受害者是受害者,江蘅分得很清楚,就算两重身份叠加,他也不会让同情压过罪犯本身的犯罪行为。
    李瓒本也分得清、做得到,但他在审讯过程中出现情绪不受控是事实,事后对此产生歉疚和动摇也就顺理成章了,因为他本可以做到理智和冷静。
    “听起来,你比我更适合当警察。”
    “我没你那么正义。”江蘅撑着脸颊笑望着李瓒:“我的李队独一无二。”
    李瓒被江蘅的目光烫到,垂眸作认真状继续喝粥。
    “不过话说回来,华青情绪失控状态下吐出不少有用的信息。‘宋先生’,为人神秘、手段残忍,对背叛他的情人、也就是程凯蒂没有丝毫手软,那种处刑手段绝不是在和平地区练就出来。”
    江蘅说:“港岛黑1帮经过严打,近二十年来不敢太嚣张,像这种当场分尸、烹煮的极刑手段不可能出自港岛黑1帮,真这么干,估计没人敢再跟这种老大混。只有来自金新月的毒1枭,那边对卧底、叛徒尤其残忍,但一般情况下,每一个毒枭处决叛徒都有其特色。”
    李瓒:“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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