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当即有人没憋住笑出声来,视线聚焦的地方,盛薇正捂嘴笑着,她变脸的速度更快,不到两秒,唇线绷得挺直,又装腔作势地抬了抬眼镜,“既然已经打了,那这事就到此为止吧。都到期末了,课业本来就紧张,再耗下去也只会耽误学习,要是这次期末考我们班的林屿肆保不住年级第一,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李杨家长不乐意了,“盛老师是吧?现在都是素质教育了,人品不行,学习再好有什么用?”
叶晟兰跟着甩脸,“欸欸我说,你给我在这阴阳怪气些什么?”
眼见局势越来越难以把控,年级主任出来打圆场,“我看这样……既然李杨同学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那就先听听他的意见好了。”
听到他这么说,李杨脸色骤然缓和下来,下巴一昂,摆谱道:“这事可以翻篇,前提是他得在全校面前跟我道歉。”
林屿肆嘴角还提着笑,“道歉可以,”
他拖腔带调的,“但我为什么和你道歉?”
李杨母子:“……”
“从我进来到现在,你们一直在讨说法,行啊,那就从头说起。”
林屿肆稍稍站直身子,脸上的笑收敛几分,“让受害者亲口说说,我为什么打他。”
这事说起来也怪李杨这张嘴。
乔司月被人淋了一身汤水的时候,李杨正好在场。放学后,他约人在篮球场打球,中场休息时没忍住提了一嘴,“六班新转来那女生看上去瘦得跟个猴子一样,没想到还挺有料。”
他两手放在胸前,比了个凹凸的手势,垃圾话一句接一句蹦出,“就是长得有点素,其他的倒是和路迦蓝有的一拼。”
其余几人跟着笑到不行。
“呸呸呸,乖乖女、好学生怎么能和路迦蓝比,我就没见过比路迦蓝还骚还浪的女的。”
李杨还想说什么,猝不及防被人从后背踹了一脚,重心不稳摔了个狗啃泥。
场上安静几秒,他踉跄着起身,飙了句脏话,扭头一看,瞬间怂了。
林屿肆冷着一张脸,逼近几步,“你刚才说什么?”
李杨僵硬地笑了声,“没说什么啊,就随便开开玩笑。”
“开玩笑是吧?那我也跟你开开玩笑。”
不给对方反应时间,林屿肆直接拳头抡过去。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在场那几个刺头全懵了,尤其是李杨。
虽然他平时嘴上就跟装了炮弹一样,实际上就是个战五渣,打不过人当下也只能先夹紧尾巴,再回家找妈妈。
所以才会有今天办公室面谈这一茬。
……
李杨自知理亏在先,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李母气急,一巴掌甩在他后背,“怕他做什么,赶紧说。”
李杨:“我说什么啊我。”
见他这副抗拒的态度,李母后知后觉,脸色涨得极其难看。
叶晟兰心领神会,挺着老腰指手画脚道:“怎么又不说了?有什么冤屈,只管说出来,这么多人给你做主呢,可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
母子俩没讨到说法,直接甩着两张臭脸走了,这场对峙暂时告一段落。
离开办公室没多久,放学铃响了。
“来都来了,顺道带迦蓝一起回去。”叶晟兰拽着外孙胳膊就往教学楼那去。
林屿肆淡淡说:“人不在,你去了也没用。”
叶晟兰脚步慢下来,“这丫头又跑哪去了?怎么成天旷课,还想不想毕业了?”
林屿肆没回答,转移话题,“你来的时候,小卖部门锁上没?”
叶晟兰大脑卡壳,支支吾吾道:“这么久远的事情,我哪知道?”
“……”
正说着,叶晟兰一个抬眸,捕捉到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瘦小单薄,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看上去有些眼熟。
“欸肆儿,我刚才好像看到那个经常来店里买草莓棒棒糖的小姑娘了。”
她的视线还牢牢定在一处,林屿肆顺着看过去,交通指示灯恰好变了颜色,叶晟兰口中的那道身影被一辆私家车拦截在另一头,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他抽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哦了声。
第11章 和谁表白?
第二天放学后,盛薇单独把乔司月叫到办公室,递给她一个袋子,蓝白校服工整地叠放在里面。
乔司月脑回路一时间没跟上。
盛薇笑着解释:“这是老师侄女穿过的,你可千万别嫌弃啊。”
片刻,她强调了句:“s码的,给你刚刚好。”
手提袋因她这句话一下子变沉,乔司月下意识收紧手,抬头去寻盛薇的脸,她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没做过多的解释,可乔司月莫名觉得自己的心事早就被她看出来了,只是没说破而已。
“谢谢老师。”
“不客气。”说完,盛薇从隔壁推来一张转椅,“过来坐。”
这会乔司月的动作比脑子反应快很多,没有犹豫就坐下,两秒后才回过神,正要起身,被盛薇摁回去,座椅转了一百八十度,背对向她。
两肩触感分明,乔司月脊背瞬间绷直。
盛薇手指一紧,察觉到对方的焦灼和不自然,卸下几分力,“绷这么紧做什么?我又不会把你骨头捏碎。”
乔司月脸一热,几秒的缓冲后,慢慢放松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薇问:“按得还舒服吗?”
乔司月低头看向脚尖,“嗯,谢谢老师。”
“那现在放松多了吧。”盛薇说,“你们这年纪,正是记性最好的时候,我相信你一定能记住的。”
语气轻柔,却夹杂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乔司月不明所以,“记住什么?”
盛薇笑起来,“记住刚才这种放松的感觉。”
黄昏的风残留着滚烫的热度,无声无息地渗进肌肤,乔司月感觉心脏都是暖的。
回教学楼的路上,听见身后两女生提到“李杨”这个名字。
她条件反射般地停下脚步,等距离拉近后,才抬起脚。
那两道交谈声清晰地传入耳朵。
“李杨和路迦蓝到底有什么过节,非得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这你都不知道啊?李杨之前追过路迦蓝,但人家压根看不上他,当众没给他好脸色,估计梁子就是那会结下的。”
……
这是乔司月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路迦蓝的名字。
巧的是就在几分钟后,她路过学校公告栏,看见黑榜上挂着一张处分单,上面的名字恰好也是“路迦蓝”。
但她没在意。
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牵动不起她的任何情绪。
-
乔司月的好心情维持了两天,直到乔崇文抱着一台不知道从哪淘来二手笔记本电脑回家。
乔崇文:“我上网查了下,这电脑售价还不便宜,这次算给我们捡到大便宜了。”
“卖得这么爽快,估计人家也不缺钱。”苏蓉也高兴,语调没有前几日那般沉重。
乔崇文点头表示赞同,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开小卖部这么赚钱,要不我们也去开个?”
苏蓉睨他,嘲讽似的嗤了声,“省省吧,你就没那富贵命,还开小卖部,我们哪来的本钱?”
正挖苦着,忽然插进来一道声音,“是哪的小卖部?”
夫妻俩齐齐转头看去,乔司月低头扒拉着米饭,大半张脸浸在刘海垂落的阴影里,晦涩难辩。
察觉有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她微抬下巴,对面眼睛里探究的含义不言而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神经一下子绷紧,指甲也不自觉嵌进皮肉,勉强笑了下,“我的意思是,我们以后可以多去光顾他的生意。”
苏蓉盯住她看了几秒,没有说什么。
乔崇文不疑有他,“就开在坡道上的那家,叫什么兰来着。”
半晌补充道:“你回家路上好像要经过这家小卖部的,有没有点印象?”
灯光下,乔司月脸色发白,她攥紧筷子,几秒后摇头说:“没注意。”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乔司月拿上书包准备回房,听见乔惟弋喊她:“姐姐”。
她止步回头,恰好看见方惠珍将乔惟弋箍在怀里,扬着嗓门说:“你姐姐要学习,你就在这看动画片,别去打扰她。”
“……”
乔司月回房没多久,乔惟弋蹑手蹑脚地进来,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地上。
房间里一片沉寂,只有落笔时轻微的簌簌声,不知不觉间,他靠在床边睡过去了。
乔司月起身去上厕所,回头就看见蜷缩成一团的瘦小身影,光着脚,地板上还有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
乔司月心口微滞,俯身擦干他脚上的水渍,刚把人抱上床,门口传来乔崇文的声音,“乔乔,你帮我看看,这电脑是不是出毛病了?我怎么连文档都打不开。”
“电脑”这两个字仿佛自带扩音功效,震得乔司月耳膜生疼,连手指都不受控地僵住,骨节处泛起明显的白印。
她偏头,看见乔崇文抱着一台银黑色笔记本,拖鞋踩得啪嗒响。一张脸皱巴巴的,写满了千把块钱打水漂的忧虑,“该不会是骗子吧?卖了台不会动的老古董给我们?亏我还以为捡了个大便宜……”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他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