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方颂哼了一声,知道这人是没胆子的,他拂袖背手离去。
回到府中,他看见丫鬟在前厅收拾一地粉碎瓷片,脸色凝重拧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丫鬟放下手中活,低着头出声道:“老爷,今日武德伯夫人前来府中……。”
丫鬟将武德伯夫人咒骂夫人和小姐,与夫人一番争吵的事描述了一通。
谭方颂闻言皱眉,心里已经有了数,他略思忖片刻,“以后就听夫人,再来便不让她们进了。”
“是。”
谭方颂回到正厢房,他朝屋内看,只见林氏背对着坐在妆奁前,抬着绢帕像是在偷偷抹眼泪。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从背后拥住妻子。
林氏蓦地吓一跳,她止住泪,回首发现是丈夫,她放下心来,转身张臂回抱住。
“夫君——”
林氏唤着,声音哽咽,眼圈泛红。
谭方颂心疼抚慰,将她抱坐在腿上,轻拍着她的后背,“犯不着为那些人置气,往后不来往,断了关系便是。”
其实要说这些年他们与武德伯府的关系早已可有可无。
那年,清音落水苏醒后,一睁开眼便往他们怀里缩,小小声告诉他们,“爹爹娘亲,是表姐推得我……”
他们夫妻二人当时一愣,无论童言信与否,从那以后也渐渐与武德伯一家冷了关系。
林氏脸侧了下,埋首在他怀里,带着浓重鼻音闷声说:“那清音怎么办,她自小就娇娇弱弱的,听说那什么裴无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这一思量,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他裴无与我同在朝中,要是他敢伤害清音,我第一个不放过。”
谭方颂一边替她擦脸,一边安慰,“你别担心,这事有我。”
林氏点了点头,也只好将一肚子担心话憋了回去。
……
裴府邸内。
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书案屏风矮塌,一股独特的松木气息充盈着整个书房。
裴无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案后,双眸微垂,修长的手指转动着削铁如泥的匕首,匕首反射出幽幽的光,仿佛能闻见血腥味。
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案上的信纸,疏离冷峻的长眸看着纸上人名。
片刻后,裴无将匕首收回刀鞘,置于一旁架上。他执起笔,一一划去纸上人名,最后只留余几人,像是宣判死亡。
博山古铜香炉中细细喷出雾气,裴无英俊清疏的面容隐在缭绕雾气中,说不出的阴鹜冷漠。
门外响起叩门声,祁明前来通传。
“大人,门外首辅大人求见。”
裴无一顿,他放下笔,折起名册,沉声对外说道:“让他进来吧。”
祁明应了声“是”。
谭方颂一路跟在祁明身后,穿过游廊,他环视一眼裴府内陈设,倒是跟人一样连一丝生气都没有。
祁明将人带到书房前,侧身恭敬道:“首辅大人还请进。”
谭方颂颔首,他推开书房门,看见立于屏风前的年轻男子,一身暗红宽袖锦袍,回字纹滚边,黑发用金冠束着。
明明是刀山血海里爬出的人,却无端端给人一种矜贵内敛的气质,若是光看外表,谁能想到面前就是心狠手辣,在大晋有着“活阎王”称谓的都督裴无呢。
虽然眼前年轻男子是晚辈,但谭方颂还是拱手作揖:“裴大人。”
裴无微微颔首,像是早料到他今日会来,他还是问道:“首辅大人今日登门是有何事?”
谭方颂直言。
“小女嫁于你,我是不愿意的,但圣旨难违。”
沉寂中,谭方颂又缓缓开口。
“成亲之后,裴大人若是不喜小女,还望裴大人高抬贵手,与我女儿和离。”
裴无静了片刻,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我若不呢,首辅大人为何如此笃定我会同意?”
谭方颂早料到他会说这话,他言简意赅,“我手中有周国公贪国库养兵通外敌的证据。”
果然,面前男子清冷的眉眼有了一丝波动。
谭方颂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想扳倒周国公,你与他之间有何仇恨不干我事,但我手里的证据足以让周国公府株连九族,到时候皇上下旨,自会落到你手里由你处置。”
裴无抬起眼眸与他对视,声音晦暗冷淡,“所以首辅大人的要求就是与你女儿和离?”
“当然。”谭方颂思忖片刻,又加了句。
“但是和离书得由我女儿来写。”
谭方颂心里担忧,本以为裴无不会答应,毕竟大晋建朝以来,女子家提和离的并不多。
裴无闻言,眉眼略略一沉,淡淡回道:“可以。”
仿若他根本不在乎这件事。
谭方颂心下一松,得了首肯后便离开了裴府。
待谭方颂走后,祁明不解问道:“大人,您为何要答应谭首辅的要求?”
在他看来,虽然和离有损的是女子的清誉,但由女子写和离书实在打击男人脸面。
裴无垂下眼,平静应声:“为何不可,这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损失。”
晋帝神神叨叨,他自认为自己老谋深算。在他眼中,谭清音已然成了影响皇室命格的晦病存在。可是首辅千金身份摆在那,就算她成不了太子妃,也会有其他皇子求娶,娶了首辅千金,就意味着背后得到了首辅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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