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钟璃不动声色打量了他一眼,今日无需早朝,出门时,他穿的是那件苍青色直裰,午膳时,也不曾弄脏衣衫,如今身上的衣袍却变成了绛紫色。
    能让他中间沐浴的,会是什么事?
    老太太头七未过,他决不可能去宠幸宫女,钟璃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他是去了地牢,以往,每次审问完罪犯时,他都会沐浴更衣。一般的罪犯不可能令他情绪波动这般大,她直接就猜到了萧盛身上。
    萧盛逃走的事,她自然清楚,她甚至清楚裴邢派了锦衣卫,在全力搜查他,难道已经抓到了他?
    钟璃拉开了一些距离,扬起了小脸,“是不是萧盛在您跟前胡说八道了什么?”
    萧盛一向心高气傲,表里不一,以他的性子,肯定恨极了她和裴邢,若是再次被抓,难免不会挑拨离间。
    裴邢有些诧异,想到她一向聪慧,他才敛起眸中的惊异,微微颔首。
    钟璃一颗心沉入了谷底,红唇不自觉抿了抿,她实在不好评价萧盛的品行,眸中却多了一丝气恼,她想了想,认真道:“三叔理应有自己的判断,他的话不可尽信,三叔若有想知道的,可直接问我。”
    裴邢本没想询问什么,若真有上一世,她过得必然艰难,他不想再揭她的伤疤。萧盛的那些话,他自然介意,可这点介意,远远比不上对她的心疼,爱慕一个人,大抵就是如此,能够忍一切不能忍。
    钟璃艰难地仰着小脸,秀眉微蹙,眸中也带了丝不安。
    裴邢瞧见后,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他双手放在了她肩上,低声道:“我没信他的胡言乱语。”
    钟璃闻言,一颗心仍旧紧绷着,她望着他没说话,只是静静望着他,眸中却带着一丝哀愁。
    裴邢败在了她的眼神下,他攥住了她的手,半晌,终究还是问了一句,“真的有所谓的上一世?你和他都记得?”
    钟璃心中咯噔了一下,果真,他什么都说了,钟璃早就怀疑萧盛想起了一部分事,清楚他肯定是添油加醋说的,钟璃多少有些恼。
    除了恼怒以外,她竟是没觉得惧怕,重生的事,她不曾告诉过任何人,连张妈妈和舅舅都不曾告诉。
    她原本很怕旁人会发现她的秘密,也怕大家将她当成异类,如今,被他如此询问时,她竟完全不怕,钟璃甚至没试图欺瞒他,似乎有个声音,告诉她,可以信任他。
    钟璃苦涩道:“我不清楚他想起多少,姑且称为上一世吧。”
    钟璃没隐瞒,寥寥数语讲了一下,“被顾霖下药后,我去寻找的萧盛,试图让他帮我寻个大夫,他却故意将顾知晴等人引到了他房中,让众人瞧见了我衣衫尽湿,泡在冷水中的场景。”
    钟璃露出个嘲讽的笑,“他害我名声毁掉后,就被圣上赐了婚,我因毒性未解,缠绵病榻,与安雅郡主成婚那日,我中了毒,死在了摘星阁,一睁眼却已被顾霖下药。”
    她虽说得轻描淡写,裴邢却感受到了她的无力,他将少女拥入了怀中,在她额前印下一吻,“都过去了,以后你还有我。”
    被萧盛算计时,她没有落泪,被毒死时,她也不曾落泪,不知为何,听到他这话,她鼻子却无端有些发酸,眼泪也砸下来一颗。
    她本就生了一副仙姿玉貌,又一袭素白锦衣,乌发仅用白玉簪绾起,露出的这张脸,肤如凝脂,欺霜赛雪一般,烛火下,落泪的模样,当真是梨花带雨,有种令人心碎的绝美。
    裴邢眸色暗沉,漫不经心的懒散样,早收敛了起来,眸底满是对她的心疼,他捧着她的脸颊,一点点吻掉了她的泪,声音暗哑低沉,带着一丝温柔的缱绻,“璃儿,别哭。”
    他每次喊她璃儿时,都很温柔,钟璃并不是难过,而是觉得幸运,两人的开始并不美好,相处的过程甚至称得上坎坷,她很庆幸能够重生,能够遇见他,能够收获一颗真心。
    她听话地没有哭,伸手圈住了他的脖颈,小脸贴在他脸颊上,蹭了蹭,一点点套着他的话,问他萧盛都说了什么。
    她清楚萧盛的为人,卑鄙起来,让人防不胜防。
    她并不希望,两人之间留下隔阂。
    太难听的话,裴邢自然没说,只说了一句,“他说你自始至终都钟情他,这一世,同样如此,为了报复他,才跟我在一起,说你肩上的小痣令他着迷。”
    钟璃气得想骂人,她直接站了起来,恼得胸膛都在起伏,“怎么有这般无耻下作之人!我跟他根本没有什么,为了保持理智,我甚至划伤了自己的手臂,我钟情他?他怎么能说出这话!”
    她眸中满是怒火,气得脸颊上都泛起了薄红。
    她意识恍惚之际,确实险些投怀送抱,衣衫滑落肩头时,她却恢复了意识,他们根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他故意那般说,分明是想让裴邢误会。
    “别气了,为这种人不值得生气。”裴邢将她拉了下来,让少女坐在了他腿上。
    钟璃攥住了他的衣襟,想到他过来时,复杂的神情,钟璃有些恼,“你不会真信了吧?”
    裴邢没回答,只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睛,以行动代替了言语,不管信没信,信多少,他都不曾因萧盛的话,迁怒于她,更不曾嫌弃她。
    她与萧盛之间的清清白白,固然令他欣喜,他更心疼她的遭遇,裴邢甚至想起了自己幼时呆在皇宫时,举步维艰的日子。
    他甚至遗憾,为何没早点注意到她,他但凡帮衬她一下,她都不会这般难,还有她的死,裴邢在心中狠狠记了安雅郡主一笔,怀疑是她下的毒。
    就在这时,钟璃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裴邢睨了她一眼,眸中添了一丝浅淡的笑,“饿了?”
    钟璃的脸霎时红了,许是有孕在身的缘故,她到点就饿,她看了一眼天色,天已彻底黑了下来,该用晚膳了。
    裴邢让宫女摆了晚膳,带她一起吃了点,承儿等人仍旧没来,裴邢边给她夹了一道菜,边问了一句,“承儿的病还没好?”
    钟璃道:“今天没起热,已好得差不多了,也没再咳嗽,秋叶让人传了话,说明日他们再来用膳。”
    裴邢颔首,几日不见这小家伙,他竟有些不习惯。
    翌日清晨,钟璃再次去瞧了瞧承儿,她过来时,小家伙竟然在赖床,窝在被窝里,不肯起来,她甚至听到了小泉催促他的声音,“哥哥真不起?”
    “不起。”承儿回答的很爽快。
    小泉又道:“可你病好了呀,今日还要上课,你都落了好几日的功课,小香姐姐说,得花很多时间给你补。”
    承儿不答,也不肯起,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小模样蔫蔫的,他病了几日,每日就躺在床上,也无需早早爬起来温习功课,懒散几日而已,他就觉得用功好累啊。
    小家伙再次迎来了叛逆。
    钟璃有些好笑,抬脚进了内室,瞧见她时,承儿一双大眼,瞬间睁圆了,眸中也带了点心虚,“姐姐怎么来啦?”
    钟璃敲了敲他的小脑袋,在他床边坐了下来,“姐姐若不来,都不知道,你又在赖床。”
    小时候,他就爱赖床,尤其是冬天,每次该吃早膳时,都不想起,只露出一颗小脑袋,还唉声叹气地跟钟璃说,人若不会饿,就好啦。
    那时他不想起,是怕冷,钟璃还记得每次哄他起床,都需要费不少时间。直到小泉来到后,他才不再赖床。
    承儿有些心虚,红着小脸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再躺一会儿。”
    钟璃也没勉强他,他自己赖了一会儿,就赖不下去了,乖乖拿起了衣衫,钟璃想帮他穿,他脸颊红扑扑的,躲开了,“承儿自己穿,承儿已经长大了。”
    钟璃含笑注视着他,也没再帮忙,小泉来到后,都是自己穿衣服,承儿有样学样,也没再让丫鬟伺候,这两年,他的衣服都是自己穿的。
    他洗漱时磨磨蹭蹭的,半天没洗好。
    钟璃也没责怪他,只是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不想学习了?”
    承儿也不是不想学,只是一想起,生病时落下好多功课,有些头疼,毕竟是小孩,一头疼,就生了逃避的心思,能拖会儿就拖会儿。
    他小脸都皱了起来,叹了口气,“不想学,小香姐姐那么聪明,都说最近学的有些难。”
    钟璃也没讲什么大道理,只含笑道:“那可咋整?你若不肯学,以后就没办法教小外甥了。姐姐和三叔都学过很多东西,日后小外甥肯定也是个好学的,承儿若教不了他,就只能让小香和小泉教了。”
    承儿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成不成!要承儿教!”
    钟璃笑道:“你不肯学,就什么都不会呀,要怎么教?”
    承儿洗脸的速度都加快很多,洗完,香膏都不肯擦了,抱着自己的课本,就跑去了书房。书房内很快就传来了他的读书声。
    钟璃不由摇了摇头。
    八月底时,裴邢又回了镇北侯府一趟,镇北侯饮酒过多,险些猝死,好不容易才被救回来,裴邢没告诉钟璃这事,自己则回去了一趟。
    钟氏去世时,镇北侯就曾颓废过一段时间,日日酗酒,如今老太太一走,他心中难受,又饮起了酒。
    说起来,他也够悲哀的,长子得了“花柳病”,长女又疯了,仅剩一个承儿,还养在宫里,他甚至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裴邢实在看不惯他这副模样,才回去了一趟。他来得不早,下午才过来,在这儿耽误了不少时间。
    暮色四合时,裴邢看了一眼天色,让凌六给钟璃传了消息,说晚会儿再回乾清宫,让他们用晚膳时,不必等他。
    裴邢回到皇宫时,天已黑了下来,因着有一堆奏折没处理,他直接去了乾清宫。
    钟璃却有些担心他,得知他已经回来后,她让御膳房备了膳食,随即就去了乾清宫。
    成亲这么久,她来乾清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小太监瞧见她时,连忙行了一礼,黄公公亲自迎了出来,他自然清楚裴邢有多看重她,甚至没敢让她在外面等,直接将她迎了进去。
    乾清宫内,裴邢正在处理奏折,他已换了一身较为轻便的衣袍,因刚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一丝水汽。
    听到动静,他才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扶住了她,“怎么跑了过来?”
    钟璃命安涟将食盒摆在了案桌上,她带的并不多,只有两样素菜,外加一道玉米甜羹,一盘水晶素饺。
    钟璃边示意安涟摆膳,边道:“皇上肯定没怎么用晚膳,妾身让御膳房备了一点,您多少吃点。”
    安涟摆好膳食,就恭敬退了下去。
    黄公公也极有眼色,让人打来一盆清水,伺候裴邢净完手,就一并退了下去。室内一下仅剩两人,钟璃拿出银箸,递给了他。
    裴邢没拒绝,伸手接住了银箸,他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怕她担心,才慢条斯理吃了几口。
    他多少有些沉默,时不时还会走神,自打老太太去世后,他时常这个样子,也就与她说话时,会有点变化。
    钟璃也不知该怎么劝他,只给他夹了几道菜,陪他用完后,她才让宫女将食盒和餐盘一一收走。
    “妾身今日没什么事,我帮三叔念奏折好不好?”
    裴邢自然清楚,她是想多陪陪他,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心中软了软,“不必,天色已晚,你去榻上歇息一下吧,我一会儿就好。”
    钟璃拗不过他,也没回坤宁宫,去龙床上歇了歇,她曾在这儿住过几日,也不觉得陌生,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却听到宫殿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钟璃瞬间惊醒了,隐约听到什么八百里加急。
    钟璃没听太清,片刻后,脚步声才消失。
    钟璃也不知为何,隐隐有些不安,毕竟,八百里加急的往往都不是什么好事,她起身坐了起来,出去看了看他。
    窗外天已彻底黑了下来,室内燃着几盏灯,橙黄色的光将室内照得一片亮堂。
    裴邢立在书案前,正在拆密信。
    拆完,他就一目十行浏览了起来,他微微蹙着眉,瞧见上面的内容后,眉宇间不自觉添了一丝烦躁。
    瞥到他的神情后,钟璃面上不由露出一抹担忧,她缓步走到了他跟前。
    她的肚子已不算小,每次瞧见她朝他走来时,裴邢都有些担心,他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怎么出来了?”
    第96章 情意(两章合一)
    钟璃道:“本就没睡着, 刚刚听到有八百里加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钟璃还是有些担心, 害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问题, 毕竟老太太才刚走, 他状态本就不佳。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