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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樱闻言只觉得她说的话震耳发聩,她甚至有些晕眩想再问一遍。
    “杀,杀谁?”
    顾皇后双眼阴沉沉的看着她,凑到她耳边寒气森森的道:“就是他,曦神的父皇。”
    崔樱顷刻间瘫软在地上。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可地上染了血迹的刀就在眼前。
    顾皇后似乎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她轻视地俯视受到惊吓,脸色发白的崔樱,“你怕什么,动手的是我,他太欺人太甚了,太欺人太甚了……”
    她念念叨叨地说了好几遍,倏地语调一变,变得委屈和怨憎,“都是他气我,他吓唬我,他想让我一无所有,我恨他,我恨不得他死。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崔樱受她情绪激动的影响,心跳快得就要冲破胸膛,她不知道顾皇后跟圣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闹成这样的局面,但她本能地想要安抚接近崩溃的顾皇后。
    她的样子太不对劲了,崔樱自己也是被她说的话吓得头晕脑胀,可她顾不上太多,连忙抱住顾皇后,先让她安静下来,“不会的,母后。圣人他,他不会那么做的。”
    “他会。”
    顾皇后甩开她,神色可怖,过了会盯着崔樱幽幽恐吓道:“还有你。你看到了吗,以后你也会是我这样的下场。”
    “你我都一无所有,只能做个依靠他们的可怜虫,他们就满意了,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第133章
    贺兰烨章躺在榻上,看着好似呼多气少,实际睁开双目依然冷肃精神。
    他光是菲薄的自嘲一笑,就令室内安静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为他包扎伤口的御医,不由地谨慎而小心地觑他一眼。
    贺兰烨章轻伤在腰腹,重一点的在手腕,腰腹刺开的口子不大,在与顾皇后争夺匕首时划开了腕上的皮肉。
    贺兰霆被端下去的血水与手帕,沉默的眼睛里有一丝微光闪过。
    他母后心还是不够狠,再往上几寸,刺重的说不定就是心口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犹豫了。
    在御医等人退下后,没有多余外人的情况下,贺兰烨章饶有兴致地问贺兰霆:“你说,谁给她出的‘弑君’主意,是想害死她不成。”
    他被自己的妇人捅了一刀,要不是反应过来,就该归西了,可他脸上竟然还带有笑意。
    贺兰霆没跟他一起笑,他敛着眉与对方相似的年轻俊脸上,是一片复杂的深思。
    他觉得贺兰烨章应该跟他一样心里都明白,他母后这么做,不一定是谁给她出的主意,也有可能是逼到一定份上了,激起了她的凶性。
    毕竟,他知道他母后已经被对方约束断绝与顾家往来了。
    顾皇后同顾家女眷来往是非常密切的,这点很早贺兰烨章就不喜欢了,因为那帮女子该嚼的口舌半点不少,很会同顾皇后叙说冤屈,替自己的丈夫到女儿、妹妹跟前博同情和怜悯。
    顾皇后也并不傻,她很有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顾家能得赏的机会,顾皇后也帮他们争取了,且一次都没少过。
    就这样顾家的女眷还不满足,这种不满足的心理仅仅只代表着这些妇人的胃口,还是她们身后夫君的不满,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顾皇后嘴上不说,不会对家父家兄还有母亲嫂嫂表达不满,心里的郁气却会越积越多。
    这些通通都转化成了对贺兰烨章的意见,当夫妻二人因为两家利益出现矛盾后,被限制自由与权利的顾皇后终于爆发了。
    从她对贺兰烨章出手的那一刻,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即便没有人给她出谋划策,最终都会成为她是被人蛊惑,神志不清,才出此下策的。
    既然贺兰烨章不想处置顾皇后,自然要有人为此承担怒火。
    贺兰霆对上贺兰烨章隐藏怒意,微带嘲弄的眼神,顺着他的话声色沉稳地问:“父皇想要怎么处置背后谋划之人。”
    他们都互不点明,却好像都知道说的是谁一样。
    贺兰烨章闭了闭眼,这时候才显现出一丝沧桑:“朕身体大不如以前了,祭祀事宜已经结束,你先带着人马回去,朕要你代为理国。”
    他到现在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老了,当然很多原因出现在他多年前就大病一场,弄坏了身子,不然以他这个年纪,他不至于看起来比多数人要清瘦。
    他注视着正坐在面前的太子,他才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威仪、相貌、能力、手段样样不少。
    相比之下,他才是那一轮从西山缓缓下降的落日。
    贺兰烨章:“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朕感念祖宗已久,不舍得离去,要在御道宫苑住个一年半载,来年秋天,再带你母后回去。”
    他的意思是顾皇后也会留在这里,趁这个阶段,贺兰霆将该处置的人都处置了,顾皇后不在京畿,见不到也伸不出手,等日子一天天过去,说不定她也就认命了呢。
    在贺兰霆要离开前,他忽地又说了一句,“你那妇人……”
    他提起崔樱也不称她为“太子妃”,就如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提起儿媳。
    贺兰烨章:“你把她叫去陪你母后,就不怕吓着她?”
    贺兰霆已经背过身了,“她不会。”
    他回头看着贺兰烨章,“她就算胆子小,骨头也是硬的。”
    贺兰霆出来时就想,最好让崔樱在他母后那待久一些,知道帝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她才会明白,他跟他父皇有多不同,她会庆幸,自己对她的忍让。
    今日之事,也给贺兰霆一个心眼,凡是不要逼得太紧,会得不偿失。
    他跟贺兰烨章到底是有区别的,他父皇宁愿两败俱伤,做一对怨侣,他却不想。
    他宁愿多花十倍百倍的心思,让崔樱陷入他编织的密不透风的温柔乡,也不愿今后被崔樱视作仇人。
    贺兰霆走到顾皇后的居所门前,走近了侧耳倾听,还能听到崔樱单方面安慰顾皇后的说话声。
    他默默听了会才敲门,假装刚刚才来的样子。
    屋内比之前一片狼藉的时候整洁干净多了,顾皇后换了身衣物躺在床上,呆滞的眼神在贺兰霆进来后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对着两双紧盯着他的眼睛,贺兰霆微微用力,就将崔樱拉到了自己身旁。
    他对顾皇后道:“母后好些了么,儿臣来接太子妃回去。”
    顾皇后虽然对崔樱说的是,自己杀了贺兰烨章,然而她也不能确定,贺兰烨章到底有没有性命之忧。
    她等着从贺兰霆口中获得一个准信。
    然而就听她的长子问:“母后是想听,父皇有恙还是无恙?”
    顾皇后面色奇差,贺兰霆问的正是她纠结之处,她一方面憎恨贺兰烨章控制她,打压她的母家,一方面又对他留有夫妻之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刻是怎么想的,有人比她要先打破这异样的尴尬。
    崔樱两眼不赞成地朝贺兰霆摇了摇头,她柔声道:“母后一直担心父皇身体,自然想知道父皇是不是没事了。”
    哪有子嗣问长辈时,这么嘲讽呢,顾皇后眼见着精神气色都不好,何必还要再刺激她。
    崔樱以为贺兰霆是对顾皇后刺伤自己父亲一事,抱有怨气,主动搭上他的胳膊,以手轻抚,“你快说吧,别吓唬人了,好歹叫我们都安个心。”
    顾皇后亲眼看见神态冷淡的贺兰霆咽下讽刺的言语,他冷静道:“御医诊断,索性未能伤及脾肾,还有救。”
    崔樱不知顾皇后听了怎么想,她一直提着的心像是终于放下了。
    如果顾皇后真的得手,杀了圣人,那她就成了千古罪人,她这一生也就完了,皇室宗亲要让她偿命,世家也会不依不饶,她残害的不是一般人,乃是当今圣上,她死不足惜的。
    现在好了,一听贺兰烨章没死,崔樱重重松了口气。
    她的反应被贺兰霆纳入眼底,不由得让贺兰霆想象,若是他们之间,也出了这样的事崔樱会怎么做?
    她会不会像顾皇后一样手下留情?还是一捅到底。
    参见崔樱对崔晟崔珣等人的看重,还有上回跟自己大吵大闹的一幕,贺兰霆心里顿时有所触动,她可能会跟自己拼命。
    可能宁死,她也不苟活了。
    贺兰霆眼皮一跳,默默盯着崔樱看了一阵,想他比起贺兰烨章,算是悬崖勒马,没将事情做绝。
    他当然可以在这二人的事情上,吸取经验和教训,做得更不动声色,甚至显得与他无关一些,但之后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要的是崔樱爱他又不是恨他,崔晟受伤都够崔樱要记一辈子了,他岂能不引以为戒。
    贺兰霆说了贺兰烨章要留在御道宫苑待个一年半载养病的事。
    一听自己回不去京畿,被跟对方一起留在这的顾皇后,顿时心有不甘起来:“本宫还以为他命不久矣就该少生事端,他爱待在这还是待在哪,与本宫何干……”
    贺兰霆对她的埋怨恍若未闻,他拉着崔樱的手往外走。
    崔樱:“等等,母后这里没人照料怎么办?”
    贺兰霆:“会有人过来看她。”
    崔樱跟在他身旁,与贺兰霆并排而行,脚上竟也跟得上他的速度:“那之后呢,她会怎么样。”
    崔樱没傻到会认为,顾皇后做了这么出格的事,会不受一丝一毫的惩罚。
    “父皇,会怎么处置这件事……”她第一时间想的是,贺兰烨章会不会因此废后。
    顾家这次麻烦大了,这两处被侍卫们看得很紧,瞧着是一点风吹草动都透露不出去。
    贺兰霆突然停下,低头看着她。
    崔樱疑惑,“怎么了?”
    她容色上的担忧不作假,贺兰霆感到奇怪地问:“你不恨她吗。”
    “谁?母后?”
    “你怨我父皇、顾家那般对你阿翁下狠手,他们现在闹成这样的局面,你不该高兴么?”贺兰霆想起崔樱跟他因为崔晟吵架那回,就是从顾皇后宫里出来,她情绪就不对了。
    他冷冷道:“若是我,不见得会为任何一人担忧。”
    崔樱懵懂地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她眼中蒙上一层惆怅,乌黑有神地回望贺兰霆道:“若是正当得一报还一报,我定然不会心生怜悯。同样我也不会为此落井下石,你知道母后同我说什么吗?”
    “焉知来日我会不会也落得如此境地,我从她身上看到了我未来的影子,要是有一日你我意见相左……”
    贺兰霆痛快打断她,“孤不是一直在忍让吗。”
    崔樱手腕被他捏得发痛。
    贺兰霆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她:“只要你把对崔家的心思有多半放在孤身上,我们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他蛊惑道:“像以前,就如以往,崔樱,生同衾死同穴,你知道么?没有人生来有人陪伴,但只要你想,孤会陪你。”
    帝后之间的事像被掩盖雪中的落叶一样隐秘,在侍卫们的刀刃和监视之下,没有风声走漏出去,但也有事先放出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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