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禾一次次帮他抹去热泪,捋着唐起的后背安抚人,终于唐起哭累了,低泣声缓缓止住,阂眼埋首在秦禾颈肩入眠。
唐起的胳膊环在秦禾腰上,哪怕她稍微一挪身子,唐起都会用力收紧胳膊,唯恐失去什么,怕得睡着了也不敢放手。
秦禾不敢惊动他,清醒着等到后半夜,缠在腰上的胳膊垂下去,秦禾才轻手轻脚的起身,但是双腿刚落地,一只手蓦地拽住她:“别走。”嗓子喑哑,乞求一样可怜,唐起从床上坐起身,像抓住他唯一的希望,如果他还有半点儿生的念头,就剩这点念想了,“秦禾,别走。”
可是秦禾不要他,他用了那么多办法,说了那么多好话,死缠烂打把自己压进去,秦禾还是铁了心不要他。
唐起大醉一场,醉到如今神智不清,才换来一场如梦似幻的求而不得,才敢问出那句意难平:“为什么不喜欢我?”
秦禾怔了一下,在黑暗中盯着唐起那双湿润的眼睛,心口突然被针扎一样,她没忍住,倾身朝他压过去,捧着唐起的脸吻了那片干涩的薄唇,秦禾于心不忍,更情难自禁的坦诚:“宝贝儿,你样样都好,我又不是瞎了眼,怎么会不喜欢你。”
这一切太过虚幻而不真实,唐起觉得恍惚,他以为这是一场幻想,幻想出来的秦禾也令他心如刀割:“喜欢?几分喜欢?”这份喜欢浅薄到刚入她眼,甚至到不了秦禾心里,只是个浮于表面且微不足道得可以随意抛弃的东西,唐起不光伤心,还积着满心的怨怼,“你但凡真心喜欢我,你都不会这么对我。”
秦禾愧疚不已,她心口汹涌翻腾,突然有种不顾一切的冲动,想不计后果:“唐起,你等等我,等我把事情都解决了……”如果侥幸没死成,如果我还回得来,后半句她咬住舌尖,强忍着刹在了嘴边。
唐起很难过,却用一种铁石心肠的口吻告诉她:“我不会等你,任何理由,我都不会等你。”
他已经等了秦禾太久了,从十四岁,等到二十六岁,他等了十二年,搭进去自己整个青春,全心全意等一个可能虚无缥缈的人,他那么真心,甚至是种近乎犯蠢的行为。终于他没空等一场,他以为自己等来了,唐起悲哀的想:我为什么还要等你,你凭什么还要让我等?!
秦禾仿佛被狠狠一把攥住了死穴,愣愣看了唐起须臾,反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冲动了。
他说,任何理由。
也好,这样也好,秦禾点点头,轻声道:“行,你好好休息。”
随即踩着地板下床,秦禾转身之际,唐起松开她,决绝道:“只要你敢走,我绝不会等你回头。”
秦禾明白,只是心里突然一空,像被人狠狠挖了个大洞,洞里呼啦啦灌着冷风。
她原地僵立着,脚下像是生了根,因为唐起撂下这句决绝的狠话,秦禾突然挪不动半步,她犹豫着,想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唐庚这件事……”
唐起冷漠打断:“跟你没关系。”
她哑然片刻:“你也别再继续折腾自己……”
唐起并不领情:“我怎么样,也跟你没关系。”他说,“你走吧。”
唐起心在滴血,并伴着头晕眼花,鼻腔酸胀,他无力地靠在床头,目睹秦禾默不作声地离开,耳边响起另一个声音在看着那个背影哀求:“别离开我。”
可是她没停留。
“叮”一声,房门关上了。
唐起孤伶伶看着那道门,好像隔出了两个分裂的世界,从此让他与秦禾天各一方。
他口是心非让她走,秦禾就毫不犹豫扔下他走了。
也许秦禾只会因为他的遭遇心软一下,但绝不会为他留下。
唐起痛苦的蜷缩在床上,感受眼前一阵又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肠胃翻涌绞痛,手脚战栗,唐起强忍不到两分钟,就趴在床边呕吐起来……
房门骤然打开,秦禾疾步跨进屋,冲到床边。
唐起装一肚子酒水,这时候全部吐在地毯上,半点儿食物残渣都没有。
显而易见,他这些天不吃东西纯喝酒,整个把自己腌在酒缸里,折磨得不成人形,秦禾不停帮他捋后背,连胆汁都差点吐出来,最后垂着头,歪倒在床沿。秦禾抽纸巾给他擦嘴,见唐起手抵在胃部,痛苦的缩成一团,他眼神迷离,瞳孔扩散,显然意识不清了。
秦禾立刻叫醒睡在客房的孙忘,连夜把唐起送往医院,急诊的医生匆匆过来查看唐起的情况,立刻开单子抽查血常规,拍ct,做一系列检查,然后打针输液,折腾到天亮。
孙忘其实早有心理准备,按唐起这么喝,早晚进医院。所以他和江明成轮番上阵看着他,就怕出事儿了身边没个人。
“白兰地都是整瓶干的狠人儿,空腹,绝对胃出血加酒精中毒,”诊断下来,孙忘丝毫不觉得意外,他坐在病床边,相当烦躁,“没办法,劝不听,拦不住,我总不能把他绑着吧。”
秦禾靠在病房的墙边,没言语,她最多知道白酒的厉害,不清楚那些洋酒的烈性。
她见过唐起一次次买醉,各种酒喝得乱七八糟,她远远看过几次,没出面阻拦,更不知道唐起这些天一口饭都没有吃。
孙忘愁眉苦脸:“大哥没了,对唐起起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才往死里喝,酒精中毒多难受啊,希望经过这次教训,他能消停了。”
秦禾还是没出声,怔怔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孙忘扭头说:“姐,你昨晚照顾他一宿,先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看着他。”
秦禾面色平静道:“我等他醒了再走。”
孙忘起身:“那这样的话,你就在医院看着他点儿,我回趟家给他取一身干净衣服,路上再买份小米粥过来,一会儿醒了得让他喝点儿。”
“好。”
孙忘走后,秦禾倚靠着墙壁没动,目光在唐起脸上出一会儿神,又看着输液管发一会儿呆,液体滴得很慢,病房里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秦禾心绪纷乱,脑子却一片空白。
就在她出神之际,唐起缓缓睁开眼睛,他有些茫然,当看见倚墙而站的秦禾时,唐起明显愣了一下:“你……”
一开口,嗓子眼儿又痛又干,声音前所未有的沙哑。
秦禾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用一副平铺直述的口吻说:“你酒精中毒,胃出血。”
唐起干涩的咽了口唾沫:“你送我来的?”
“对,还有你那个朋友。”
唐起顿了顿:“谢谢。”
秦禾在这声谢谢中站直了身:“唐起,别再这样了。”
唐起错开目光,看了眼吊瓶,又无处安放般盯着手背上的针头。
秦禾说:“别让关心你的人担心。”
唐起应一声:“我知道,给你们添麻烦了,不会再有下次。”
秦禾心里揪紧:“不是麻烦……”
此刻手机铃声响起,秦禾从兜里掏出来,看了眼屏幕,是串陌生的号码,她没打算接,直接摁了挂断。但是几秒之后,电话再度响起,屏幕顶部弹出来一条百度资讯,写着湖南怀化溆浦……,秦禾匆匆扫了一眼,拧起眉头,还没来得及细看,标题就自动缩小隐没了。
唐起说:“你回去忙吧,昨晚谢谢了,不用在医院耗着,我现在没事,自己能行。”
他礼貌又疏离,跟她见外且客气。
秦禾果断摁了挂断,想起昨晚闹的那场不愉快,知道唐起在赶她:“那我走,你有事……”她话到一半,顿住了,怕了那句“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
唐起接道:“有事我会叫医生。”
秦禾点点头,但是站着没动,她犹豫片刻:“我还是等你朋友来了再走吧。”
她这话刚说完,拎着大包小包的孙忘就到了,见唐起醒着,他打了鸡血一样扑到床边:“唐起起……”然后上演了一出老母亲似的嘘寒问暖。
秦禾没借口多留,打完招呼就出了病房。
唐起望着医护病患穿梭的房门口,那神情看在孙忘眼里,直接被解读成恋恋不舍,孙忘说:“昨晚咱姐照顾你一宿没合眼,让她回去休息休息呗,哥们儿在这儿陪你。”
唐起有些愣:“昨晚?”
“断片儿了吧?!”孙忘说,“我俩把你扛回家,到半夜你就胃出血,胆汁儿都吐出来。”
唐起一点印象都没有,更不记得秦禾什么时候来的,他以为他直接喝到胃出血,然后被送进医院:“我有没有说什么?”
孙忘摇头:“你都醉成那样了,能说个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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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受强降雨及上游来水影响,溆浦境内的溪河水位暴涨,沅水支流溆水直逼洪峰水位。
洪流湍急,引发山体滑坡,路道塌方,农田桥梁均被淹没。
县委县政府紧急调度党组织党员进行防洪救灾,分拨人力疏通道路、清理塌方及排水口堵塞,并奔赴各个受灾区疏散群众,陆续转移至临时安置点。
防汛指挥部通过各个广播电视媒体平台发出紧急通知,通知溆水两岸处居民迅速转移到安全地带。
公安交警及巡逻队等各个部门纷纷出动,冒着倾盆大雨在低洼带及大桥两岸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拉出警戒线,朝仍旧乱窜的群众打着手势劝返:“大桥淹了,不能过桥了,很危险。那边的同志你们干什么,快离这远点儿,别还上赶着往前凑啊,不要在河边打望,涨水有什么好看的,都快回去,注意安全!安全第一!”
强降雨涨水导致多个乡村受灾严重,山洪冲毁了房屋道路以及电力通信站,数十根电线杆倒塌,防洪堤坝被冲毁,直致多个村镇断水断电且通讯全无,放眼望去一片汪洋。
有村民来不及撤离,见势则往高处爬,或躲在较为安全的山坡上等待救援。
老农蹚过半人来高的水位,几次差点被激流冲倒,他踩着湿滑山道,一手扶树干,一手牵紧自己的老牛,艰难地往斜坡上爬。
暴雨如注,老农全身浇透了,找到一处能够避雨的岩壁,地方不宽,他把老牛拴在一颗柏杨树上,自己朝避雨的地方走过去,脱下一身粗布衣衫,用力拧干。
入夜之后气温骤降,山间阴风肆掠,即便夏日也不抵寒。
他就住在离这儿最近的江星村,大清早出门,被突如其来的暴雨阻了路,他索性在崖下一处停船舟的亭子里避雨,原本想等雨停了再走,结果这雨一下就不可开交,又地处溆水岸边,水位越涨越高,他就只能往坡上爬。
这一耗就被彻底困住了,老农用的一部老年机,早就被兜头而下的大雨浇坏了,他一时半会儿无法与外界联系,直等到深夜。下头水声涛涛,寒气沁骨,老农冷得阵阵哆嗦,接着狠狠打了个喷嚏。
雨已经停了,但是洪水未退。
冷风掠过,刮得树枝摆动,草木飒飒。
浓厚的暗夜罩盖住山间,让此起彼伏的山影和树木皆染成墨色,形成庞大的阴影。
老农这个喷嚏的动静尤为响亮,惊扰了蛰伏林中的飞禽,忽闻一声振翅,老农立刻警惕起来,扭过头,看见溆水岸边被水淹的枝头上乍然飞起数十只白鹭鸶,这种鸟类通常栖息于沿海岛屿、江河湖泊、以及沼泽地带,捕食小鱼小虾。
白鹭鸶仿佛受惊一般,发出低哑粗砺的呱呱叫声,并围绕着一片水域低空盘旋。
老农一生待在乡间,常走夜路,适应黑暗,即便在黑天夜晚眼力也相当之好,他看到白鹭鸶盘旋的水上似乎漂浮着什么东西。老农定睛细瞧,蓦地骇然失色,两手一拍:“完了完了,这是有人遇难了啊。”
那河面上漂着的显然是个人形。
老农戳了戳手,满心焦灼,甚至有些待不住,但是又不敢轻易冒险。
那人形已经没有丝毫挣扎的迹象,浮尸一样顺着水流飘过来,老农观察了一会儿,断定那人肯定淹死了,救不回来。
他正扼腕叹息,忽然看到又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接连不断的长条人形浮出水面。
老农心头一颤,脸色大变,蹑手蹑脚走到陡坡边,撑着一颗柏杨树,使劲擦了擦眼睛,这一看头皮就麻了,双腿也开始发软,水面上已经密密麻麻漂了许多“浮尸”。
拴在一旁的老牛叫了好几声,并不安分的开始挣扎扯动,拽得那颗柏杨树东倒西歪的摇摆,抖落下无数水珠,洒进老农的后脖子里。
老农再次狠狠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爬了满身,他想喊叫,但是恐惧扼住了喉咙,老农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儿栽下山坡,险险勾住了身旁的树干,一屁股跌坐在地。
一两具“浮尸”飘到了近前,老农双眼发直,看清浮尸身上穿着古老的服饰,根本不似现代人的打扮,而且它们的头发很长很长,黑黢黢地散在水中,海藻一样。老农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亲眼目睹了“浮尸”那张青面獠牙的脸,然后白眼一翻,吓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