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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没想接,内地的寺庙向来游人如织,难得能遇上这么安静的寺庙,她自然不想让人打扰自己的这份清闲雅致。
    奈何手机如同跟她过不去一样,一遍不通,又是第二遍。
    电话是她店里小姑娘云霓打来的。
    一接通就听对方火急火燎道:“昭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怎么了?”
    “你不在的这阵子,刘老板都上门三趟了。我看他这次是真着急,听说他刚收了两件好东西。不过其中一件残的太厉害,就等着你回来救命呢。”
    阮昭之所以,对文物来历了如指掌,就是因为她是个文物修复师。
    只不过她是专做商业修复的。
    作为修复师,阮昭确实太年轻,但架不住她名气大。
    她师父是顾一顺,文物圈子里泰山北斗级别的人物。早年在故宫博物院里主持工作,后来年纪大了才退下来。
    阮昭是他七十岁那年,收的关门弟子。
    当年收徒仪式弄的那叫一个隆重,文玩圈子里不少人至今都还记得。
    师出名门,又有天赋,特别是在她出师的那一年,就修好一件宋朝破损的古画。
    当年这幅画的主人当年找遍整个圈子,都没人敢轻易接手。
    不少修复师都怕修不好,砸了自己的招牌。
    偏偏阮昭人野胆大人,别人不敢轻易接的,她敢。
    最终让不少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失望的是,那幅画还真让她修出来了,因此她在文玩收藏圈里一举成名。
    她名气来的太快,因此常有人说,她是命好,投在了顾一顺的师门下。
    要不然谁敢把这么贵重一幅画,交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修复师。
    阮昭也不急着为自己辩解,因为在之后,她一次又一次的成功修复,证明自己在书画修复上得天独厚的天赋。
    “老刘这人不厚道,他手里旧物件确实有,但是新东西可也不少,这次未必就不是他故意放出的风。晾着他。”
    阮昭握着手机,语气冷淡。
    在古玩圈里,不时兴说真假。
    所以行话鉴定赝品,叫新家生,后来嫌麻烦,干脆只称新旧。
    新的是假的,旧的自然就是真的。
    云霓有些不信,振振有词道:“你是没看见刘老板那个着急的样,我看不像是假的。况且,他不管蒙谁,也不敢骗你吧。”
    “难说,”阮昭走到廊下,干脆停下靠着柱子,斜倚在上面,懒懒道:“这老头精的满身都是心眼,头发都不剩几根了。好在他在我这里一向还算老实,不过现在店里只有你们。反正我没回来之前,不许收他的任何东西。”
    “谁知道他的那些货是从哪儿弄来的,扎不扎手。”
    云霓虽然人小,却也不傻,听明白了,斩钉截铁道:“姐姐,你放心吧,就算我傻,不是还有我哥呢。不过刘老板既然不地道,咱们干嘛还跟他打交道。”
    阮昭:“他人不地道,但出价高,给钱痛快,我何必跟钱过不去。”
    这也是阮昭被圈内诟病的地方,爱钱,不珍惜自己的羽毛。
    云霓倒没觉得有什么,连她大字不识的阿妈都知道,不遭人妒是庸才。在她心底,阮昭这样的才是天才中的天才,这种事情丝毫不影响阮昭在她心底的光辉形象,她反问道:“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两……”唇舌间的‘天’字,还未脱口,阮昭目光落进窗棂后的那间佛殿。
    一个上了年纪老喇嘛出现,他穿着红色僧衣,外罩着一层紫红色披单,脖子到胸口露出的明黄色刺绣,那是藏寺内高僧才能穿的。
    当然引起她兴趣的,并不是这位喇嘛。
    而是跟在他身侧,那个穿着白衣黑裤的男人。
    藏地寺庙内部大多很阴暗,窗户狭窄,总也不见阳光。
    佛殿内长年燃着酥油灯。
    导游刚还跟她说,这间佛殿寻常人进不得。
    于是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应该“不寻常”的男人。
    一向这男人是侧对着阮昭,殿内太暗,看不太清脸,只瞧见他安安静静站着,微垂着头,听着身侧老喇嘛的低语,那样干净修长的身形,哪怕是最简单的白衬衫黑裤,都穿出了衣架子的范儿。
    未见皮相,先见骨相。
    哪怕挑剔如阮昭,都不得不承认,殿内这个‘不寻常’男人骨相太好。
    这样清瘦却不单薄的身形,再加上天生的优越比例,确实吸引人。
    阮昭站在窗边,饶有兴趣的望着对方。
    旁边扎西见她电话不打了,忍不住提醒:“阮小姐,我们继续往前……”
    “嘘”阮昭抬手,手指抵唇,做出噤声动作。
    吓得扎西立即闭嘴。
    不知是阮昭在窗棂外逗留太久,还是她的眼神太过直白露骨。
    终于殿内里的人似乎有所察觉,微微偏了头,恰好就将面孔浸到了酥油灯泛着的微暖光调里。
    就这一瞬间,阮昭已将对方的模样纳入眼底,男人是那种英挺的眉眼,利落的短发勾勒出,深邃流畅的脸颊轮廓,这样一张清俊到近乎张扬的面孔,却因脸上没什么表情,而显得过分冷淡。
    此刻他黑眸染着微黄的酥油灯光,只是哪怕这样暖的色调,也没让他的眼神渡上温度。
    不透一丝情绪,疏冷至极。
    阮昭站在原地,依旧直勾勾盯着他。
    直到对方轻抬眼,淡淡扫过来。
    他眼睛微扬,暖色的光调蔓延至眼尾,那份冷漠,不仅未减一分,反而越发铺天盖地,向窗外的阮昭袭去。
    在酥油灯芯微晃的那一瞬,两人的视线隔着窗棂交汇。
    当阮昭眼底清晰的浮现男人模样时,她突然明白,什么叫做心魂振荡,一眼万年。胸腔里不断有情绪在积攒,那是她从未感受过的陌生。
    终于,在那股情绪即将喷涌时,有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这个人,她想要。
    第二章
    静谧午后,层层叠叠的佛殿经堂,光影斑驳的回廊曲巷,墙壁和窗棂上,随处可见都是历经百年风霜雪雨的沧桑。红色,是扎寺伦布寺随处可见都是耀目的色彩,僧侣身上着鲜红色僧服,穿赤红色僧鞋。
    但阮昭所有的心神和目光,都被佛殿内那道清冷黑白身影牵扯。
    此刻大师指着挂着的唐卡似乎在给男人讲述来历,虽然隔着窗,她听不见他们之间低声交谈的内容,却似乎能想像到。
    藏地高僧晦涩而有些难懂的汉语,缓慢而认真的叙述着过往。
    男人微垂着头,神色冷淡,但眉眼带着显而易见的虔诚和恭谨。
    殿内的长明灯烛火,摇曳在他们之间。
    颇有中星火相承的密调。
    阮昭精通文物历史,对于藏传佛寺里的传承亦有所了解,在古代时,高僧活佛教导弟子,所传之密法奥义,皆采用耳传口授的方式。
    不言不语,阮昭脑海里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
    她依旧那样直白而执拗的盯着殿内看,可这次男人再未转头。
    刚才他扭头看过来时,两人之间的视线只交汇了一秒,对方立刻冷淡的转了回去,仿佛窗外的阮昭,就如同佛寺里的一片叶,一丛草,无足轻重。
    压根不值得他浪费一丝眼神。
    终于,阮昭看够了。
    因为老喇嘛带着那个男人,离开了那间佛殿,她收回视线的时候,才察觉自己脖子都有些僵,旁边扎西见她从入定般的状态里出来,不由松了一口气道:“阮小姐,您看好了?”
    一般来说,导游讲解时间是在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
    有些导游为了多接几单生意,会尽量加快节奏,压缩时间。
    扎西觉得在这里太耽误时间,想尽快继续下去。
    “看好了,”阮昭抬头看着扎西,眼神里透着兴味,淡声询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扎西有些反应迟钝:“啊?”
    阮昭手指抬起来,朝佛殿里的轻点了两下。
    “刚才那个男人。”
    扎西这下才反应过来,合着这姑娘在这儿站了半天,是看里头的人。亏他还以为,阮昭是因为刚才没能进这间佛殿,才对佛殿内部很感兴趣。
    他就记得有个老喇嘛领着一位年轻男人,那个人长得很高,很瘦,于是扎西立捧场道:“好看呀……”
    话还没说完呢,对面已打断他。
    “我和他般配吗?”阮昭语气淡定的问。
    扎西:“……”
    这话问的,直接给扎西整不会了。
    不过要说般配,阮昭的漂亮是显而易见的。
    她肌肤白而水灵,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雾江南里走出来的。
    书上有一种描绘,叫水做的女人。扎西这种常年生活在藏地高原,看惯了周围黝黑粗糙的面容,真正头一次在一个人身上,真真切切明白了,书里才会出现的描写。
    纤细而羸弱,柔软而水润,阮昭活生生的具现了这种形容。
    唯独她那双眼睛,太通透,仿佛把什么都看穿,让人不敢靠近。
    只是这样的姑娘,也需要来西藏玩偶遇爱情那套?
    不过扎西可太懂这些来西藏的文青了,在他们眼里,藏地是圣洁之地,是无数偶遇和美好故事的开始。
    佛塔、经幡、大昭寺、格桑花,这些东西早已经被各种文章歌曲传颂的熟烂。
    既然客人喜欢听,他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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