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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霁翻了个身,“自然。”
    沈夫人有些不信,唉声叹气的。
    沈霁皱着川眉,“你别想那么多,操办好婚宴才是你该做的。”
    “我知道,我这不是心里没底吗?毕竟那人是……”
    “闭嘴。”沈霁坐起来。
    昏暗之中他的眼睛尤为锋利,盯着沈夫人叫她说不出一句话,他们都知道,有些事情哪怕知道,也不能说出口,沈夫人知了错,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沈霁睡不下去了,“我去写封信,你自个儿睡吧!”
    说完便直接掀被子走了,沈夫人坐在床上叫了几声,也没回头,倒是引来了丫鬟。
    沈夫人烦躁道:“老爷去的哪个方向?”
    丫鬟战战兢兢回,“是兰姨娘的方向。”
    沈夫人抓皱了被子,眼眸晦暗不明,冷哼一声躺了下去,“说是写信,怕是这信在别人被窝里写了吧!”
    可沈夫人能怎么办?
    沈媛和李坤定下了婚事,兰姨娘也跟着水涨船高,以往唯唯诺诺的人,现在在沈霁眼中成了温婉的代名词,再要拿捏也要顾及一二了。
    “这一天天的,没个顺心事儿。”
    丫鬟不敢答,给她掖了被子出去了。
    其实沈霁没有骗她,沈家日子过的拮据,住的房子也是老旧,书房前些天漏了水,不好写字也不好睡觉,他去兰姨娘那边,主要目的的确的写信。
    只是写完,看着灯下,兰姨娘墨发满肩,袖腕轻抬,打着瞌睡给他研磨的样子,终究心动。
    吩咐人把信送了出去,便抱着兰姨娘云水共赴一夜好眠。
    另一边的庆安宫就不一样了,入宫这么些年,兄长头一次夜半送信,她原以为利益之中,总有两句关切,忙面带微笑拆了信,谁知看完除了吩咐还是吩咐。
    沈贵妃坐在金碧辉煌的殿中,明澈的烛光照在脸上,苍白之中又添了无数悲哀。
    “我还在期待什么?”
    沈贵妃轻笑一声,凝向烛光。
    继而皓腕微抬,信纸入光,火舌迅速吞没了心里每一分温情,被人扶着去安睡,她忽然觉着,自己从未有一刻……是为自己活的,总有无形的手推着她,为某种目的努力。
    可从未有人告诉过她,努力的最终,沈婉本人,她的结局是什么?
    更可怕的是,沈贵妃都不知道,待她躺下不过一刻,有个丫鬟便出了庆安宫,跑向另一个地方,和门口太监说了几句,立刻拍响了龙泉宫大门。
    没多片刻,龙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眸,没有说话。
    众人等着,直到天亮。
    外面忽又一阵轻微的响动,皇帝扭过头,盯着门口,稍微带笑的眼神明显说着——瞧,她来了。
    果真没一会儿沈贵妃出现了。
    她穿着富贵紫宫装,每一步丈量过的,笑容不浓不淡,声音也压得低,“陛下可醒了?”
    且不论沈贵妃有何目的。
    起码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的审美上,这些年从未懈怠。
    寂寥奢华的大殿内,沈贵妃跪在地上,上首坐靠着的男人审视着她。
    有时候沈贵妃觉得,自自己入宫的那刻,就像飞蛾落在大网之上,被束缚着手脚面临眼前毒蛇一样的男子。
    他虽年老无力,爬行缓慢,却总能无时不刻不彰显着自己的阴毒所在。
    她收拾好心情,装作无恙,埋怨清脆喜意,“陛下,臣妾听闻您这些日龙体欠安,特意做了这碗药膳粥,陛下赏脸喝两口吧!”
    皇帝的呼吸是缓慢的,“劳贵妃惦念,奉上来吧。”
    下面有人去接,沈贵妃有些犹豫,正在想招之时,就听皇帝唔了一声,轻点着她,“让贵妃来。”
    沈贵妃一愣,觉着不可思议。
    这些年皇帝身子不好后,疑心病越来越重,少有这种让她动手的机会,以至于沈贵妃为了躲太监的试毒,没敢在碗里做任何手脚。
    皇帝瞥了眼她异常红颜的蔻丹,蔑笑一瞬,“怎的?贵妃不愿?”
    “没有,”沈贵妃忍着心惊,赔笑道:“臣妾就是……有些意外。”
    别人都道沈贵妃受宠,一人之下,但只有住进庆安宫的她才知道,一切不过都是皇帝做出的样子,年轻兴致来时他还会碰她一碰,后来坏了身子,便钻研起……
    她便害怕皇帝“碰”她。
    男人就是这样,自己不行,便着力于旁的地方寻找门道,她之前算计姜棠,又何尝不是给自己一条生路?
    这次如非皇帝的算计危及了兄长计划,她不会忤逆皇帝。
    不管是沈霁还是皇帝,都是她反抗不了的人。
    沈贵妃一身华服,提裙漫步,纤细的柳氏摇到皇帝身边,做出以前他爱看的懵懂笑意,舀着汤勺声音妩媚一声,“陛下……”
    皇帝垂眸,瘦瘪的手背抚在她单纯的侧脸,眼神有过一瞬模糊。
    紧接着习惯性想要摸一摸女子柔软的黑发时,却惊觉沈贵妃满头珠翠,他一下回神过来,看着口边粥,紧接着“啪”的一声扇在沈贵妃脸上。
    “贱人,你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没多少力,打的并不疼,让沈贵妃害怕的他眼里的狠辣。
    皇帝捏着她的下巴凑过来,明硕的烛光下那张面容凑近,一股类似于老人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贵妃好好说说,这粥里加了什么东西?”
    沈贵妃被烫了正着,咬着牙不敢喊痛,“没有,没什么,陛下不信可让他们银针试毒。”
    “是吗?”
    “是。”沈贵妃攥着手,不敢犹疑。
    皇帝没有松开她,轻拍着她的侧脸,“那贵妃说说,这银针是落在碗里,还是落在贵妃的纤纤玉手里?”
    皇帝一手抓过她受伤的手,把艳红的蔻丹展现出来。
    “朕是皇帝,你要记得。”他见过的阴谋诡计,远超常人,让权太子,只因另有所图,并不是傻。
    沈贵妃眼中惊骇,“陛下……”
    皇帝这才松开她的手,嗤笑一声。
    “拖下去,如贵妃所说,用银针验一验,咱们这贵妃手中可真的干净?”
    说完不待沈贵妃求饶,便被人捂着嘴拖下去,皇帝厌烦极了,“沈安这枚棋子,怕是不得用了。”
    全公公问:“陛下的意思是?”
    “换子。”
    “如何换?”
    皇帝道:“沈家嫡系长子成亲,贵妃身为姑母甚喜,于后宫中举办宴席,相见王姑娘,这个理由不突兀吧!”
    全公公脑子一转,“不突兀。只是王姑娘一人前来,难免孤单,不若请上京城有头有脸的夫人、姑娘们一同参加?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一笑,“极好。”
    于是五月的时候好多人收到了贵妃的邀约,姜棠自然无法幸免。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确是有些怕,怕入宫,怕见到那谁,怕遭遇不幸,也怕噩梦成真,但是陈宴清抱着她说没关系,他都安排好了。
    姜棠就好了些。
    她也想啊!
    上辈子已经过去,这辈子是全新的,她不是逆来顺受的姜棠,也应该昂着头走在人间,如果连迈向旧地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能算是走出过去?
    她要勇敢些,再勇敢些。
    于是她去了。
    穿着新做的湖蓝色裙子,妆容简单,才进去就被一众姑娘们围住,“陈夫人来了,您快坐这里。”
    “贵妃娘娘还不曾来,咱们现在先说说话。”
    “是啊是啊,沈夫人似乎很少出来啊!”
    的确,姜棠疲于应付人多,陈宴清也很少逼她,出嫁这么久出门不是太子府,就是姜家,这样算下来,她其实是个很不合格的夫人。
    如今坐在善意的人群,虽有些难受,但也不至于讨厌,日后是不是可以尝试着多习惯一下?
    姜棠陷入了沉思。
    其实众人态度的改变,都是有原因的。
    在姜棠还是姑娘的时候,虽然身份不低,却因脑子迟钝,好些人家都怕和她沾上关系,被姜家打上结亲的意思,没有哪个好的人家,愿意给孩子聘娶姜棠。
    在姜棠成为陈夫人后,名花有主,陈宴清实权又多,和他本人打不好关系,众人就想巴结姜棠。
    这时候脑子迟钝反而成了便利,谁不想家族蒙难的时候多条出路?
    所以根本不等她找李蓉嫣,已经成了大家的宠儿。
    姜棠不习惯的四处看看,目光和另一位瓜子脸的姑娘对上,她似乎在打量她,其中有一位夫人瞧见,忙和姜棠介绍说:“那是沈安的未婚妻,王氏荨竹,今个儿贵妃的宴会,主要就是看她的。”
    姜棠点头,这便对了,她认出这人就是城外遇袭,躺在沈安怀里的人。
    目光对上,和善一笑,瞧着是个不错的人。
    姜棠转了目光,听诸位夫人说笑,不知是不是错觉,姜棠总觉着身后有人盯着她,她回头瞧了瞧。
    只瞧见熟悉的方位,一座高耸入云的高楼。
    那是——
    藏雪阁!?
    姜棠瞳孔一缩,赶忙转头,手里捏着杯子的手,骨节泛白,就连脊背都生出冷汗无数。
    她记得……
    按照上辈子的时间,自己是去年十月出的事,同年十一月被接入宫中。
    皇帝痴迷于她,修建藏雪阁,其工程浩大,直到次年五月建成,后来那便是自己的牢笼。
    她如金丝雀一般被捆缚其中,浑浑噩噩半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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