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没被人这般对待过, 说是亲昵, 但亲昵里透着冷厉威逼。她想要逃跑,可周身颤抖之时,又觉出一份欢愉。
裴眠雪捏了捏徒羡鱼腰上的软肉,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尾音上翘的“哦”,又问:“那喜欢别的人?”
他说话时唇依然贴在徒羡鱼颈侧,她觉得自己腰和腿都开始发软。她下意识攀住裴眠雪肩膀, 再度反驳:“……也不喜欢别人。”
“不喜欢师无涯, 也不喜欢别人,那就是喜欢我了。”裴眠雪凝视住徒羡鱼,勾唇笑起来。
狗男人!
徒羡鱼在心中大骂, 不顾裴眠雪是否会阻挠,使出全部力气从他身上逃开。
而裴眠雪这一回没有拦。他弯眼看着这个穿着他的衣裳的小姑娘躲到了床上, 扯开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猜别人喜不喜欢你之前, 该先把自己的心意表明吧?”徒羡鱼把脸藏在被子里, 只露出眼睛在外瞪着裴眠雪,又羞又愤地说道。
“嗯。”裴眠雪走到拔步床前,抬手往床上鼓起的被子包上一戳, 垂低眼眸,轻声道:“我喜欢你。”
他的话如同雷鸣一般在徒羡鱼耳侧炸开。徒羡鱼的脸从通红变成了透红,仿佛熟烂的苹果。她裹着被子床内挪,把自己的脑袋从裴眠雪手指下挪开。
“你真的……你没在魔渊里受伤吧?”徒羡鱼瓮声瓮气问。这人太不对劲了,不对劲得跟被魂穿了一般。
裴眠雪在床的外侧坐下,拖着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道:“不如你扒光我检查?”
徒羡鱼皱起鼻子:“呸,老不正经。”
“我老?”裴眠雪挑起眉。
徒羡鱼把被子扯低,将眼睛也给遮住:“你突然这样好没道理。”
“怎么就是突然了?”裴眠雪问,“我说你喜欢我的时候,你可没反驳。”
“谁喜欢你!”徒羡鱼大声道,说完之后就不说话了。
裴眠雪收起笑容,在这个被子包旁坐了好一阵,又伸指一戳:“趁着天还没亮,快睡觉。”
“哦……”被子包里传来推开怀表的声音,尔后从立起的姿态变为躺倒。徒羡鱼将脸上的被子扯下来,瞟了裴眠雪一眼,快得像是没发生。
但裴眠雪捕捉到了这一眼。他戏谑问道:“你的表情是在告诉我,想要我留下来?”
徒羡鱼一把抓起枕头丢到他身上:“谁想你留下来,快走快走!”
“行啊,那你没枕头了。”裴眠雪带着枕头转身。
徒羡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但又不想向裴眠雪低头,闷闷地拱进被子里。
啪嗒。
裴眠雪走到门口时把枕头丢回去,弹指熄灭屋中烛火,并丢下一句:“瞧你这惨兮兮的模样,还你。”
门扉开了又合。
徒羡鱼在被子里闷了片刻,伸出一只手捞过被子,塞到脑袋底下。
客栈老板仍在一楼大堂中,琴已收起,桌上摆了一盘棋。裴眠雪在他对面落座,扫了眼棋盘,捻子落定。
“没想到岁熄剑尊也有这样一日。”客栈老板露出微笑。
在客栈老板的怀里,卧着一团被揉乱了毛、变得无精打采的黑猫。它抬起脑袋,问裴眠雪:“阿雪,你还好吧?”
裴眠雪目光在棋盘上:“比你好。”
*
徒羡鱼睡着后不久,又做起梦。
这一回是真正的梦了。梦里的天空湛蓝如画,她站在城楼上,城楼下是千军万马。
然后那千军万马中射出了一箭,径直刺进她心脏。
明明是梦,可徒羡鱼清晰地感觉到了痛楚,感觉到了鲜血是如何流失,呼吸是如何急促。
她在这场梦里寻找射出那支箭的人。那人正也向她看来,她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徒羡鱼呼吸一紧,猝然惊醒。
楼下的两人一猫都察觉到楼上客房中的动静,裴眠雪什么都没说,丢开手里的棋子上楼,但就在抬手推门前,他脸侧一处突然隆起,仿佛皮肤底下生出了什么东西一般。这东西并迅速往下游移,从脖颈上一闪而过,掠向身体。
裴眠雪沉沉闭眼,过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才睁开,推门而入。
他弹指点燃桌案上的灯盏,晕黄的灯光照清徒羡鱼此刻的模样,她拥被坐在床的里侧,额发鬓角被汗水打湿,脸色苍白,眼神茫然地看着虚空。
裴眠雪在徒羡鱼旁侧坐下,低声问:“做噩梦了?”
徒羡鱼被他的声音一惊,肩膀往上一耸,不过须臾之后定下心神,把目光转过去,问:“什么时候了?”
“还早,可以再睡一会儿。”裴眠雪答道。
徒羡鱼低下脑袋,数十息后,裹着被子躺回枕头上。她瞄了眼裴眠雪,问:“要我睡觉,你怎么不走?”
“希望我走?”裴眠雪轻轻哼了一声。
徒羡鱼的答案是不希望,但不乐意说出口。她换了个姿势,伸出手去拽了拽裴眠雪衣袖,说道:“有件事没告诉你。”
“什么事?”
“前半夜,我和西河派的人在一块儿,那个半神来找过我。”
徒羡鱼将西河派营地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那疯掉的半神企图吞食她的神魂,而她竟也能反向刮痧,再结合起方才做的梦,她用肯定的语气对裴眠雪道:“他的目标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