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薇郡主沉吟半晌,到底向他吐露说,请他稍加关照息县举人柳庭璋。
至于两人如何识得,顾采薇没有解释,程侍郎自然不会追问,只是牢牢记住这个人名。
程侍郎到了当地州府,与曾是官场旧识的府台寒暄过后,三言两语间迅速确认,彼此都是有意于扶持云王以博取从龙之功的主儿,两人自然更加亲热。
全心全意打造云王府是共同目标,自不必说,程侍郎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云州最新一届的举人情况。
府台正为柳庭璋无法报名会试而惋惜,他是真的惜才,尤其是自己一手选的举人头名,想着眼前正是礼部官员,或许能助力一二,便事无巨细将柳庭璋介绍了个清爽。
程侍郎不怕想多,就怕想得不够。他一听这个举人的情况,姓柳,十七八岁,生父不详,刚好是京城郡主托付之人。
而郡主的恩师众所周知,是卸任不久的柳祭酒。这不就联系起来了么?
程侍郎已经脑补了一出柳府的宅斗大戏,他将柳庭璋想成了柳祭酒或者其长子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却完全没想到仿佛不存在的柳府次子。
也许是柳府不便出面相认,郡主便做了中间人,将此子托付给自己了。
程侍郎自觉这般推想十分圆满,要不然如何解释,安居京城的幼薇郡主,居然知道边远县城里小门小户的一个举人?
要不然如何解释,府台大肆称赞柳庭璋无师自通,仿佛自学成才,不像是他继父能培养出来的好读书苗子?
程侍郎将一切存在心底,面上丝毫不露,在府台安排下,觑机见着了正好上州府来看护信先生房屋的柳庭璋。
这时候,程侍郎虽然折服于青年人的卓然风采,心底也勾起了爱才之意,更是若有若无在柳庭璋眉间眼角找寻柳老的痕迹。然而对他无法通过会试资格审验还表示爱莫能助。
但是第二年春闈舞弊事发,程侍郎只觉得自己曾经义正辞严与柳庭璋解释的程序公正、一视同仁等言语,皆成无稽之谈,礼部在京同僚将自己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为此,他深觉有愧于幼薇郡主的托付。为了弥补,程侍郎郑重将柳庭璋引荐给云王顾珩,不吝溢美之词,就差明说柳庭璋是柳老流落在外的后人了。
云州府台乐见其成,帮忙敲边鼓,因此还不是官身的柳庭璋,就这样一朝得见龙子凤孙,在众人看来算是一步登天了。
柳庭璋事先得到过郡主夫子的嘱咐,对云王祛了魅,知道这是与自己同龄的表兄弟,表现得不卑不亢、温润有礼,在顾珩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好印象。
此时的云王顾珩,已经带着妻子在云州州府安顿下来,他自然不甘心从此屈居于三弟之下。
待父皇百年后,让他只能偏居一隅,如同隔壁的孟王叔一样。
不仅对新皇俯首帖耳,还要向狐假虎威的曹家人多加孝敬,顾珩怎么愿意。
云州府台早就向顾珩投诚了,他自有人马可调用。
程侍郎算他岳祖父郑国公一派,在云州尽心尽力建造云王府邸、配备仪仗。
要不是礼部尚书入狱,他急着回京收拾烂摊子,说不定就向皇上请旨在云州留守个三年五载,帮衬云王了。
顾珩的大本营还是在京城,岳祖父、外祖父都在他离京前,或明或暗地表示了对他夺位的支持。
目下,唯一的问题在于京城与云州的距离。
随着父皇身子病势反复,京城风云恨不得一天三变。顾珩远在云州,即使不顾父皇猜忌去调用驿站,一路快马加鞭地传送信息,单程也需十一二日,时效性实在不足。
像是程侍郎回京,文官体弱,即使心急如焚,路上都用了半月有余。
郑国公和柳老都愿听从顾珩安排,为他在京城谋划,这是顾珩最大的依仗。
不过要是缺了他的亲令,两个老人家颇有些谁也不服谁的意味。虽说都是聪明人物,然而各行其是反而容易误事。
柳庭璋的出现,正当其时。
因为程侍郎和云州府台的双重保荐,顾珩又隐约觉得柳庭璋亲切,与他交谈分外放松,便在短短时日内多次召见此人。
四月初,京城殿试出了纰漏,皇上震怒要求严查。顾采薇突然敏锐地意识到,这是顾珩的机会,也是柳庭璋的机会,要是运筹得好,顾珩能翻盘夺位,柳庭璋能得到顾珩信重。
师徒两人特别之处,就是能够在京城和云州之间即时相连,确保信息通畅。
因此顾采薇提出想法,柳庭璋润色说辞,师徒商议一番后,柳庭璋便在觐见云王时,请求摒退左右,有秘事奏明。
顾珩从善如流,待房中只留下最低限度的两个侍卫后,他低声问道:“柳举人有何见教?”
柳庭璋已经在纸上与顾采薇确认好这套说法,此时信心十足地娓娓道来:“禀吾王,学生身怀秘术异能,可缩地成寸,当即获取京城信息,不知此事对吾王可有效用?”
顾珩霎时收取若有若无的轻慢之心,对眼前人重新打量半晌,喃喃着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柳举人是儒家门生,怎么在孤面前故弄玄虚起来?”
想起郡主夫子在纸上俏皮地称两人这等「天降奇缘」此时能够「别有妙用」,柳庭璋弯起了嘴角,信口说了几件京城事情,都是顾珩生活点滴,不足为外人道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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