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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余下的话他都没说完,便被谷小草一通抢白。
    “你不是说这花值一万灵石吗?□□头上干啥啊?你愣着干啥啊?满地都是钱不知道捡,赶紧的摘花别废话。你这人真奇怪,刚不是你非得留下来的吗?现在又跟个二愣子似的盯着我,怎么着我脸上有钱啊!”
    谷小草把头上的并蒂汲月草一把薅下来丢进储物芥子,并且开始弯下腰来,大把大把地从地上薅草,仿佛一个勤恳耕作的老农。
    你才是二愣子,你全家都是二愣子。
    狗日的谷小草她不解风情。
    花解忧气笑了,他赌气找了个离谷小草最远的地方,也拼命使大力薅起草来,仿佛手下薅是谷小草的那颗榆木疙瘩脑袋。
    ……
    这一夜发生了许多事情,譬如说灭花和捻尘缘终于在一家连锁经营的乐乐堂话本店门口,碰上了头。
    灭花虽也是个平头整脑的后生,可那张脸太过平常,绝对属于哪怕丢到人堆里,都认不出来元宝派还有这么一号人,于是他就那么素面朝天的来了。
    灭花见了捻尘缘,便拱手问好。
    “捻道友?咱接下来怎么做?”
    执法堂人多眼杂,行踪再隐秘也难以滴水不漏。
    捻尘缘微抬眼皮,看向东边。
    “我这儿有内部消息,他们现在正徒步翻越去招引仙墟路上那座大雪山。”
    灭花不由惊讶:“徒步?可,可听说执法堂的人是坐着飞舟走的啊。”
    捻尘缘看出他不信,笃定道:“你跟我走便是。”
    对方看上去懒得解释,灭花早听说捻尘缘这人邪性,经常为了他那些赏金任务杀人,对他尊敬中略带怯意,只好闭上嘴,死马也当活马医,跟他走了。
    两人说走就走,一路上披星戴月,赶至大雪山脚下。
    这山下四野皆寂,周围太过寒冷,少有人烟出没,唯有一座荒了的猎户小屋,岁月久远,屋里的家具都已是七零八落的烂木头了。
    猎户木屋的屋顶被掀了一小半,冷风嗖嗖地从外面往破洞里钻。
    灭花修为太低,还没到寒暑不侵的程度。夜里风大,温度也降至最低点,两人甫一靠近雪山,灭花便冷的瑟瑟发抖。
    见他受不住,捻尘缘只好带着灭花在屋内避风,顺便砍了一些干柴烤火驱寒。
    捻尘缘一边往火堆中丢干柴,一边道:“明天一早我们爬山赶上去。山后就是招引仙墟,动手得趁早。”
    灭花在共千里上做过功课,知道他说的倒不假。
    这是一条远道,翻过了这雪山再走百余里,则是将招引仙墟合围起来的十余座正常山脉。
    不过这些山要矮许多,其中丛林密布、沼泽遍处,对方人又多,散开就不好追了。且那里离招引仙墟太近,届时东窗事发,招惹过来的帮手会更多。
    而雪山空旷,又有冰雪做埋伏,反而救人后方便躲藏。
    灭花暖过身子,从窗前往雪山上望。只听朔风凄厉如鬼哭,风中夹杂米粒状的冰雹,打得人脸生疼。抬眼孤月一轮,白茫茫一片刺眼,山顶隐入云雾之中,高耸不见峰。
    已是后半夜了,柴禾被烧的噼啪作响。
    慢慢的,天上落雪了。
    灭花眨了眨眼睛,从储物芥子里取出一壶“西京腔”,回身问捻尘缘。
    “你喝酒吗?暖暖身子。”
    捻尘缘好酒,他本在闭目养神,被馥郁的酒香熏的忍不住睁开眼,点头。
    “可。”
    不远处的雪地传来咯吱作响,似是有人来了。
    第六十七章 [v]
    天上京是寒山境最大的一座城池,素来有不夜城之称。
    修仙界没有凡人城池宵禁的规矩,哪怕是到了后半夜,当地街头仍是来往修士不绝,放眼放去可谓联袂成云、摩肩接踵。
    寒山境风气狂浪不羁,这座城更是出了名的野蛮生长、无所禁忌,城中东、西二市,五颜六色的灯光线条闪烁,上百来家店铺,可能一半做的字花档生意,一半做的则是卖笑生意。
    街头醉汉像尸体一样躺着,哭哭笑笑、疯疯癫癫。
    街角处一个修士路过,冷不丁把谷小草吓了一跳,这人头上顶着一颗砍下来的巨大马头,那只马死不瞑目的巨大眼珠子充血暴突着。
    像这样奇形怪状的路人还有很多,谷小草看的目不暇接。
    花解忧带着她往主街右侧一拐,山城的青石板微微有斜度,一坡连着一坡。这片地方花楼一座连着一座,红腾腾的各色美人琉璃灯高挂,把城内照的犹如白昼一般。
    此时,他们二人站在此地最大的一处楼阙前,这家店依山而建,亭台楼阁占了几乎半座山,楼上的天空浮着许多发光的红莲花。
    谷小草抬头看向匾额——潋滟芳华楼。
    “我问了一些私交不错的朋友,都说执法堂飞舟的行踪断了,看来他们没有用常规的方式去招引仙墟。他们现在到底在哪里,咱们得先打听清楚。”
    花解忧冲谷小草眨眨眼睛:“走了,带你逛花楼。”
    红莲灯火色中,两人走过一道道漆了朱红色的牌坊,络绎不绝的人群中花娘花郎俱是浓妆艳抹、妖冶模样。
    进了正楼大厅,扑面则是暖风习习,柔缓的风吹落一地粉色桃花瓣,花瓣落地生烟,烟雾袅袅地又返回藻井。
    谷小草的视线顺着银白珠光色的烟雾向上,藻井绘画的图腾简直令人面红耳赤,上面分了数以千计的四方格子,每个格子内都是一幅姿态各异的春宫图。
    喧闹声、调笑声,喧哗一片,无数醉酒的修士们直着嗓门吆五喝六,好像放纵的要将房顶也掀翻了一样。
    “客官,来瓶咯咯笑吗?”
    一个生了八个手的修士,每只手都提了一只篮子从旁边走过,篮子里放着摆放整齐的瓶瓶罐罐,琉璃罐头里是雾状的气体。
    他自己肩膀上也背着一个巨大的罐子,罐子里的烟雾看起来不太听话,在琉璃壁上横冲直撞,好像随时想冲出瓶外。
    还未等谷小草回答,一个满面通红、胡子拉碴的中年修士走过,随手抓起挂在小贩身上的烟嘴吸了一大口,止不住欢乐的笑声从他嘴里冒出来,他哈哈大笑着走了。
    “去你玛的,占老子便宜,你今儿晚上必羊尾!”
    小贩身上东西太多,想追却不方便,只好站在原处,扬着八只手高声大骂,篮子里的瓶瓶罐罐叮铃当啷碰成一团。
    花解忧问小贩:“王知了在哪?”
    “啊?”
    “王知了!王—知—了!你们楼主在哪?!”
    这里实在太吵闹了,花解忧必须抬高三倍音量,扯着嗓子喊对方才能听清。
    “她啊,她不是在台上吗?”
    小贩往身后一指,谷小草越过狂乱的人群看去,发现四处凌乱散布的软枕矮塌帘账中央,拱卫着一个圆形大舞台。
    舞台上,有一位曼妙少女正翩然起舞,她浑身上下只裹着一层砖红色渐变薄纱,莹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谷小草好奇端详其面容,却有些失望地发现那“王知了”的模样平淡无奇,仿佛清水挂面一般,天生带着能浇灭一切欲望的冷淡。
    如果要说唯一特别的,便是她浅灰色的眼珠颜色不太常见。
    然而,与台上人样貌不相符地是台下的癫狂。
    无数修士扑倒在台下高举双手挥舞,铺天盖地的狂呼嚎叫着“知了”!
    此时,少女踩红莲瓣登至半空九重宫阙似的布景上,转瞬纵跃而下,仿佛莺舞燕飞,她回眸折腰,又似弱柳扶风,长长的水袖抛出,立刻将气氛掀上了最高潮。
    台下的修士目眦欲裂,喊破喉咙一般,伴随着山呼海啸一样的“知了”声,台上的少女满意笑了笑,砰的一声变成了一只大号蘑菇。
    ???
    谷小草震惊看着台上的砖红色蘑菇,身旁花解忧却见状猛地捂住谷小草口鼻,凑到她耳边大喊:“封堵七窍,屏住呼吸!别呼吸!该死的,正好碰上谢幕了。”
    蘑菇在台上抖了抖,无数白色粉末状物体飘荡到台下,观众方才疯狂的喊叫声此时骤止,他们如同一群僵尸一般摇晃着身体,面露陶醉之色,仿佛陷入了最美好的梦境之中。
    帷幕落下,蘑菇也变回少女,她冲着台下懒散挥挥手,提起裙摆蹦蹦跳跳地跑了。
    谷小草的震惊仍未平复。
    “刚刚那是什么?”
    花解忧带着谷小草穿过人群去往后台:“王知了是棵见手青,她的孢子有轻微毒性,可致幻,当然吸多了吸死的也不少,那些客人等的就是谢幕这一口。”
    谷小草仔细回想一下,台上的蘑菇透体呈现砖红色,伞盖下又露出一些奶黄色,好像确实是见手青的样子。
    修仙界不仅有常规的人类修士,更有不少动物或植物感通灵识化为人形,可与人类修士一样修炼飞升,被称为妖修。
    虽说修仙界人妖殊途同归,早已不分你我,更是常常拜入一个师门。但大部分妖修都很低调,尤其是原型属于个人隐私,他们轻易不把原型显露人前。
    她确实没见过这样嚣张的蘑菇,便忍不住低声喃喃。
    “蘑菇也能修炼啊?”
    花解忧听后点头:“蘑菇也是生灵的一种,自然能修炼。寒山境比较宽松放纵,这里的妖修也最多,行事确实肆无忌惮了一点。”
    这时,两人已来到后台。
    这里自然不比前厅光鲜,一排排鸽子笼一样的化妆间,周围匆匆而过的,都是各种刚化好妆梳好头却穿着常服的演出人员,有种夸张隆重与平淡生活的混合错位感。
    忽然,一排硕大的长衣架滚动着轮子疾驰而过,上面挂满了演出服,最前方蹲着一颗骷髅头,头上还戴了一朵红莲花,那颗头口吐人言。
    “前面两个生面孔,看见我不知道让道吗?这是知了姐的演出服,要是碰掉一块小亮片,给我仔细你们的皮!”
    谷小草和花解忧站到墙根避让,长衣架经过两人,从衣服堆里忽然冒出一个头,吓了两人一跳,骷髅头倒抽一口凉气,立刻谄媚道。
    “知,知了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搭了我这趟便车,刚刚有没有晃着您呀?”
    少女面无表情钻出来,重重往骷髅头上一拍。
    “闭嘴。”
    骷髅头可怜巴巴呜咽一声,带着大堆衣服咕噜噜滚远了,少女此时已换上了常服,鸦灰色对襟长衫搭配石榴红罗裙,看起来眼神冷彻、气质阴郁,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
    她看向花解忧:“我上次是不是说过,如果再出现在我面前,就弄死你。”
    听见这话,谷小草在旁边死命戳花解忧,偷偷传音:“你有毒吧?你跟她有仇还敢来?”
    花解忧回她:“王知了乃是这一片最大的情报贩子,她要是不帮忙,咱们肯定找不到执法堂那伙人的下落。你稍安勿躁。”
    花解忧一笑两个酒窝,对着王知了露出又乖又真诚的笑容。
    “知了姐,您先听我说说来意如何?等我说完了,您要还想弄死我,这一回我保证不跑,就站在这里让您弄死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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