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顿在远处,思来想去半晌,终是咬牙按下心底疑虑,道:“罢了,先回去吧,等翰之回来再说。”
☆、宽容
傍晚时分, 郗翰之如常归来,先往刘夫人屋中去问安。
然今日才踏入院中, 他敏锐地察觉周遭比往日静了不少, 抬眼四顾, 便发现候在外服侍的婢子们似少了许多。
他微微蹙眉, 待踏入屋中, 又见平日笑脸相迎的母亲, 今日竟有些心不在焉, 心底疑惑更甚,遂行礼后问:“母亲,出了什么事,怎如此模样?儿子方才看,服侍的人似也少了许多。”
刘夫人已然等得心焦不已,恨不能再拿些人来问清楚, 此刻见儿子回来了, 方觉心神镇定了些, 忙道:“翰之,你不知晓, 如今府上似传出了不少与儿媳有关的流言。”
郗翰之神色一凛,与刘夫人对坐案边, 沉声问:“何种流言?”
刘夫人捂了捂心口, 示意董娘来说。
董娘是早就跟在刘夫人身侧,自新安一同跟来的,办事素来牢靠, 自巧娟去后,便多由她服侍在侧,深得信任。
她知此事老夫人定难启齿,要命她来说,遂早早将话都捋顺了,此刻面对郗翰之,也是有条不紊,将白日所闻婢子们的闲言碎语一一道出,末了又道:“其时老夫人已命婢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都关入柴房中了,只等着查清后,再行发落。”
话音落下,刘夫人面上担忧更甚,叹息一声,道:“翰之,关系到儿媳声誉,如今还只在府中流传,若哪一日教外头的人听去可就不好了,可得好好处置!”
郗翰之方才听董娘说时,脸色已不大好,如今更是彻底黑了。
莫说婢子们议论的那几件事,他本就统统都知晓,数日前更是才与阿绮将此事敞开说通,即便是他并不知晓,府中夫人的事也轮不到下人们多嘴议论。
想来是那些自外头买来的婢子们跟在母亲身边久了,知晓她性子优柔,管束甚宽,渐渐地胆子也大了。
他稍蹙眉思忖,勉力放缓声调,冲刘夫人道:“母亲,此事阿绮可知晓了?”
实则他是想问母亲,是否已亲自去问过阿绮了。
他知母亲心底不坏,却不如那些大家出身的妇人们一般,自小便学着如何待人处世,说话更是时常欠妥,引人误会,阿绮如今还在孕中,心思敏感,恐会生出龃龉。
只是他也不愿教母亲难堪伤心,遂换了个问法。
说到此事,刘夫人心中那股气愈觉无处发泄,连连摇头道:“儿媳应还不知晓,我白日本想亲自去问她,可才出了院子,想起你先前说的,但凡有事,先来问你。我先前已屡次闹出笑话来,实不敢再自作主张。况且,处置人这样的事,我也不擅,便还是回来,等着你来定夺。”
郗翰之闻言,微微怔住,听着母亲絮絮的话,心底渐渐涌起一阵暖意。
母亲虽思虑上迟钝些,却着实是事事将他这个儿子的话放在心上的。
他遂放柔了面色,亲手替她盛了一碗热粥,道:“母亲做得甚好,那些婢子们的话都不过是捕风捉影,信不得,其中情况,儿子一早便知晓了,母亲不必太过忧心。方才儿子听说,昨日夜里,母亲贪了两口冰镇的酸梅汤,导致夜里腹痛,今日可不能再如此了,快饮些热粥,好好暖一暖肠胃。”
刘夫人对儿子信赖,听他道早已知晓,不过都是捕风捉影,便放下心来,也不再多问到底是何情况,一面接过粥来,一面想起那些被关起来的婢子们,摇头道:“我平日待她们那样好,哪知却是将她们惯得没了规矩。我也是不堪用的,平日里不懂如何管教人,眼下想要管束,也不知从何处下手。”
郗翰之道:“手下人宽和对待,本没有错。只是也不能忘了规矩,平素处事,也得赏罚分明才好。今日之事,依我看,便先将那些人打一顿,长些教训,再派人来教教他们府中的规矩,一应对错的赏罚更要说清楚,好教她们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刘夫人深以为然,可一时又觉难以下手:“此法好是好,只是——那些规矩,若说与我听,我倒能一一遵守,叫我来定,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郗翰之点头,想了想,道:“此事不必母亲操心,明日儿子便派些人来。”
刘夫人不是个爱管事的,闻言彻底安下心来,继续喝粥。
郗翰之多坐了一会儿,直陪着她用过了饭,方起身离去。
……
寝房中,阿绮已用过饭,又在院中散步消食回来,正坐在妆奁前将耳边颈间的钗环取下。
夕阳渐沉,天色暗下。
阿绮将腕上玉镯取下,放回妆奁中,侧目看一眼窗外天边,下意识说了句:“今日郎君怎还未归来?”
翠微才带着汤饼到胡娘子处喂食,此刻回屋来,道:“郎君已回来了,今日在老夫人处多留了会儿。”
说罢,她跨入屋中,又拣了香到炉中,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蹙眉道:“白日见老夫人院里有不少动静,后来去瞧了一眼才知,竟然有四五个婢子都被老夫人下令关到柴房中去了,方才还说,使君又着了人去,要将她们都打一顿呢,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错。”
阿绮已然举了木梳细细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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