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妈看见了那几套未剪吊牌的内衣,想起国庆假期,女婿未回,女儿未去,平时问起夫妻状况,陆琪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模样,便问了句:“清平还要多久才能回国?”
“差不多两年吧。”
“哎,新婚夫妻,也难为你们。可这样的大公司里,没点海外经历也爬不上去,等熬过这两年,他回来升总监,你也当了经理,再添了宝宝,那日子就真踏实了。”陆妈拉着女儿的手说,“琪琪,要不,你每个月把工资给妈妈,我帮你存起来,好不好?”
陆妈把她的购买欲归结于生活优渥,还有夫妻分居所带来的冷清感,可一个人若是只能在购物中得到乐趣的话,最起码,她的控制力已到崩溃边缘。
还有陆妈所不知道的,陆琪的梦魇症似乎又来了。高三下学年,她就时常夜不能寐,陆妈带着她看过不少西医中医,都认为是高考压力太大,导致精神紧张。入大学之后,这神经衰弱的症状有所减轻,但就好似行为反射一般,到了期末临考,她就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
直到参加工作,一路跌打滚爬,做出点成绩,被人摧残到极致的自信心才恢复过来,也开始接受现实,失眠不多,但会经常做梦。这么些年,那些人不再见,那些地方不再去,陆琪却一点都不陌生,因为他们隔上三五个月就会造访梦境一次,轮廓分明,容颜无二。
可这大半年来,梦中头号主角已悄无声息的换成了肖亦群。每一次的梦中,肖亦群都不认识陆琪,陆琪去步行街找过,去公园找过,去校园里找过,在夜晚冷清的街头找过,每次都找到了,然后看见他冲着别人笑,和别人一起牵手,一起吃饭,笑得亲昵自然,她在后面不知是叫老大还是老公,可肖亦群不是听不见,就是转过头一脸的面无表情。
每次陆琪醒过来,都觉得自己受伤了。
陆琪觉得自己在现实和梦境中穿行开始游刃有余,不管晚上睡得好不好,白天她永是精神奕奕的肖秘,偶遇的萎靡不振也只被修成了职场白骨精的蒋林珊看在眼里,打电话过来问怎么回事。
“嗯,大姨妈来了,肚子疼。”随便扯谎历来是陆琪的强项。
“要不下午休假。”
“不了,事情没做完,晚上还要加班。”
下午的工作,陆琪是做不下去了,就算双眼紧盯着屏幕,那眼神也是涣散的。
她接到了一张昔日同学寄来的请柬,80后的兄弟姐妹们都开始迈入婚姻的殿堂,这已经是陆琪今年接到的第四张了。她撕开信封时还笑,心里把熟识的人给念了一遍,想,没有谁说过年底要结婚啊。兔崽子们,该不会也是闪婚,聚会上随便认识一个,睡了几晚,然后怀孕了,就奉子成婚。
未料看到新郎新娘名字,恨不得自戳双目,后悔打开了。陆琪冷冷扔下请柬,心想你们怎么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还好意思发请帖给我。这往日的情绪被勾起就难以平复,还有好事之人添了勺醋,打电话过来问:“琪琪,我今日有收到戴少和曼妮的请柬,你那边,收到了没?”
“刚看到。”
“那你去不去啊。”
“再说吧,年底,不知有没有空。”
“好啊,你要去就打电话给我啊,我不知该穿什么,到时一起去买衣裳啦。”
一个不止,还有更多:“天啊,琪琪,他们真的结婚了。我不知曼妮怎么好意思请我们啊,女方宾客,放心啦,我不去的。”
陆琪咧着嘴:“你去,也没什么关系。”
“你去不?你去我就去。”
陆琪挂下电话,眼前浮现出另一个当事人的容貌,听说她如今被关在家里,不知有没有收到请柬,会不会去。如果都去了,八年未聚首的姐妹们,见面后,是会带着傲慢的寒暄和讽刺,还是先把那场未打完的架给彻底干完。
肖亦群结束两天的出差,回到S市已是晚上九点。他手机充电器留在了办公间,便先回了公司。电梯间出来,办公区靠外的区域都已经黑了,只陆琪座位上方的白炽灯亮着,肖亦群眼神一顿,难道她还在加班?
听见衣裳窸窣的声音,陆琪已经站起身来望,看到是肖亦群也有点诧异。
“忘东西了,你还在加班?”
“嗯。人事部要更新员工资料,我给整理一下。”
“辛苦了。”
肖亦群进了里间,没有再出来。陆琪害怕自己一收拾,他也跟着一起走,所以不肯先走,忙完了工作,就开始打游戏。打了五局连连看,肖亦群仍坐在书桌前,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陆琪心里又开始着急,一回头又瞄见了压在文件下的请柬一角,大红的底,烫金的字,烤得她的心又干又燥。就那么一个念头,不知是恨还是嫉妒,她点开了网页,百度上输入了方曼妮三个字,果然头条都是她大婚的消息。
说她从影多年,虽未上过大片,但演技过硬,而且从无绯闻,品行端正,和娱乐圈一众女子有天壤之别,和戴家少爷相识十年,青涩之恋终修成正果。
不管给自己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设,陆琪仍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她以为这些年来,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可以去正视他们,却因为这样一副短篇报道,所有努力功亏一篑。她看不过去,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伤害,经年未愈,凭什么他们可以良辰美景、恩爱美满。世上相爱的人都应该得到祝福,但是通过背叛和陷害得来的,永不宽恕。陆琪本来就空落狂躁的心中,声音犹如风在荒野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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