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后一个星期他才知晓,VQ资本派往信软的监事们集体沉默。艾伦这兔崽子,好啊,翅膀硬了,先他妈的会堵通风口,跟他玩招了!
蒋林珊周三下午打电话约陆琪出来吃晚饭。告诉她,管理层会议上,肖亦群仍然认为证据不足,就算要报案,也不能无辜诬陷员工。2012年只剩最后一个季度,正是冲刺业绩的发力阶段,销售系统不该军心溃散。若说有当务之急,也该是先打赢这场和世方的媒体战。倘若报案证据不被警方认可,被舆论抓住不放,岂不是倒打一耙。
陆琪问:“投票结果呢?”
执行总裁梁勇仕等数位高层支持他,未获得半数以上投票,提议不能通过。曾董会上就大发雷霆,提议召开股东会议,十分之一以上股权人通过即可,她当场就差人把电话拨去了VQ资本美国总部。
她们在一家自助西餐厅吃饭。这段时间,陆琪改掉了爱吃辣的习性,偏爱这些酸酸甜甜的点心。她用叉子叉起一个芝士香蕉球,放进嘴里,唇齿间满是化不开的芬芳浓郁。
蒋林珊说:“陆琪,过了这阵,我可能要走了。”
陆琪抬头:“你要离开信软?”
“一个五千万的项目,为什么不和外面的人去挣去抢,而是搞内部争斗?刚来公司,正是肖亦皓和肖亦玮斗得死去活来的时候,结果怎样?信软海外征途受阻,东南亚和南美的代表处全军覆没,要是没有VQ注入资金,半壁江山都得垮掉。梁勇仕借机突起,可邢秘事件让公司输掉专利官司,赔了20个亿不说,隐性损失呢,没法估计。高总在09年离开,国内市场份额一下子从第一跌到第三,西南区甚至排除在十强之外。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又……。上个周末,我们06年来的,现在还留在公司的,聚了个会,说这种事情隔两年就会来一次,都已经被搞得寒心了。”
“像我们这种一毕业就加入信软的,谁会轻易动离开的心思?工作六年,级别升得算快,薪水更是翻了几番,可我每天醒来后,再也没有斗志昂然的状态了。这两个星期,会议开个没完,我坐在外面,心就没安下来过。谁赢了,谁输了,都关系到我的生存、我的饭碗。我总是想起还呆在事业部里的时候,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可所有的人都会帮你;加班加到天亮,会有一部门的人陪着你;被领导痛批,当场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出来,说自己的苦劳没人看见。”
陆琪笑了,当年她们一个月只挣四五千元时,梦里都想做出点业绩发财,可等到她们如愿以偿,得获不菲年薪时,却又怀念那些年曾倾注过的汗水和泪水。
“也好,你找到下家了吗,在哪儿?”
“有猎头找到我,一家外企的人事经理,在上海,我正在考虑。”
陆琪没想她要离开S市:“是要常驻那边吗?那你和宋师兄说了没?”
蒋林珊手里拿着吸管,静静的搅动杯子里的芒果汁:“高烜和宋蔚清在闹离婚。”
“他们,从交往开始,就一直在闹,十年来,不下百次。”
“也许这次是真的,听说在拉财产清单了。”
“你打算分手?”
“我跟他谈了一年,就有一次,他送我回去时,在我家楼下吻过我的嘴唇,很轻很轻。他心中的那段感情太过强大,我今年28岁了,没有力气学小女生,继续在边上打着圈圈。”
今天晚上,她的心累就像头顶的那盏水晶灯,晕晕洒洒,一圈一圈的投下来,笼罩其身。
坚强得可以撑住整个世界的女子,偶露的柔软让人心疼。陆琪手越过桌子,抓住她的手:“林珊,不要逼自己。”
“我只是想换个环境,等这边工作交接后,先去度个假。”
“要不要人陪?大概那时我也会失业,我们一起去看极光。”
饭后,两人一起走出餐厅,站在人行通道前等绿灯,蒋林珊说:“梁总现在有一个两岁的女儿,母女两个都住在澳洲,他的桌子上有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照,看上去很美满很幸福。可在他书桌左下方的第二个抽屉里,一沓经济学书籍下面,在一个不被人知晓的角落里,一直压着一张照片。”
陆琪想起那晚转身离去的背影:“你从来都没跟邢堃说过?”
蒋林珊摇头:“她付出很多,得到却很少。不过那都是每个人应得的,无论她,梁总、还是梁太。”
就如同她所在的这个局,挣到了宋太太的名分又如何?强迫自己留下,就等于接受三人同行。
商业区的繁华街口,红灯转绿,人潮刚聚拢就分散。蒋林珊抱了一下陆琪:“不过,因为你更傻、太傻,也许结局会比别人幸运很多。”
陆琪坐公交车回家。又是一年国庆时,主干道两边的绿化林都装饰一新,夜晚来临,城市进入另一个华灯璀璨、火树银花的世界。
公交车停靠在一个中学站点,晚自习的中学生三三两两上车。有年轻的情侣坐在陆琪前面,分享刚刚买到的鱼丸串。女孩凑过去吃,男孩却有心逗她,每次等她靠近就把鱼丸拿远,遭到女孩一顿暴打。
陆琪静静看着。不过十分钟,公交车才过三站,女孩就要下车,两个人依依不舍。他们的荷尔蒙分泌那么旺盛,可相处的时间却那么短暂。车子启动,前坐的男生突然起身,跳到了前面猛拍车门,司机嚷嚷两句给开了门,那个男孩箭一样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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