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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家说了几遍,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眼下只顾着贤妃母子才是正经,”太后皱眉,“提那起子事也没个忌讳,真是胡闹!”
    慕容胤点点头,放开沈琬的手,起身站起来对着太后。
    “不好就不要,母后一向如此。当日是大皇子,日后不满了也有可能是贤妃母子,再下去,母后是不是连朕也要换了?”
    “你!你是哀家亲生的骨肉,哀家为何……”
    “让朕想想,能让母后继续荣华富贵的都有谁?崔家?崔家已经不成气候了。慕容樾?”慕容胤眼睛一眯,喃喃道,“他或许还真的会放过母后你这个深宫妇人。”
    “越说越不像话!”
    “朕说错了吗?从小到大,朕一直都知道,母后要的只是尊荣,其他的都不在乎,甚至连朕都要排在后面。”
    他抬手就把桌案上盛过肉汤的碗狠狠往地上摔去。
    清脆一声响,沈琬护住肚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面退了几步,看着眼前的好戏。
    “朕天生孱弱,没有一个人认为朕适合做皇帝,连崔家当年的意思也是如此,怕未及他们掌控朝政朕就驾崩。是你提前动手,暗中鸩杀了朕的一位皇兄,崔家计划被你破坏,迫于无奈只好将错就错扶持朕登基。”
    “这还不够,你又将朕成年的几位兄长全部赶尽杀绝,是为了朕的皇位坐得稳当,还是为了你自己?”
    “好,好,原来你就是这么看哀家的!”太后气得脸色发白,却仍强撑着。
    她看见捂着脸的章如寄,顿时有了发作对象:“陛下从前都是好好的,都是这个妖女入宫之后才变得。来人!把她给哀家拖下去乱棍打死!”
    慕容胤先前对章如寄还不甚在意,闻言却立刻挡在她身边:“谁敢!”
    太后见果真无人敢上前,竟自己上去想拉扯章如寄。
    沈琬又默默往后面退了一些。
    撕扯间,太后脚下一滑,原来是地上碎碗里溅出来的肉汤油渍被她踩到,还没来得及站稳,慕容胤却错手将她一推。
    太后往后仰倒,尤姑姑等伸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她重重的一声闷响,后脑磕在桌案边上。
    “母后!”慕容胤这才放开章如寄,连忙上前查看。
    太后后脑处已血流如注。
    沈琬这时也跟着上前,却见太后已是一脸青色,不省人事。
    **
    寿安殿。
    太后已经被抬回寝殿多时,此刻由太医们接连诊治过,正向沈琬禀报。
    推倒太后的慕容胤反而没有跟着过来寿安殿,沈琬听后,只让太医再往慕容胤那里跑一趟说个分明。
    她复又进入寝殿内,里头林宝瓶正陪着。
    眼下太后昏迷着,一时用不到服侍的人,怕人一多都挤着,反而憋闷,林宝瓶早就把宫人都赶出去了。
    见到沈琬坐下,她问:“太医怎么说?”
    沈琬摇摇头。
    “磕的位置不好,里面也有瘀血,若能熬过今夜,太后性命倒是无虞,只是很难再醒过来了。”
    说到这里,连沈琬自己也唏嘘不已,太后的年纪还不算大,身体也一向康健,宫里多数事都是她做主,对沈琬好过,也对沈琬猜疑过下过狠手,但再厉害的人也是一样脆弱,只是一推,便是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林宝瓶大抵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俄而,林宝瓶道:“我要走了。”
    沈琬一愣:“走?”
    林宝瓶自小跟着昌顺大长公主长大,后大长公主薨逝,她又没其他亲人,一直是在宫里跟着太后一起住,直到被送去戎国和亲。
    她根本就没其他地方可去。
    “是,我要走了。”林宝瓶又重复了一遍,轻声叹道,“赫连琊休向大齐求和,承诺在自己有生之年都会向大齐俯首称臣,但是条件是我。”
    沈琬不由地紧了紧手臂上挽着的浅碧色披帛,问道:“太后和陛下说什么了没有?”
    林宝瓶苦笑着指了指床榻上不省人事的太后:“太后知道了或许会拦着,我明白她还是真心想我好的,但是若是同大齐的江山比起来,区区一个我又算得了什么?”
    沈琬一时哑然,林宝瓶到底并非太后亲女,戎国自大齐建朝以来,一直可以说是大齐的心腹大患,此番能用一个女子去摆平,莫说是乐溪郡主,便是公主也只能肯了。
    但林宝瓶对戎国和赫连琊休的恐惧显而易见,这无异于是将她再度推入深渊。
    “那……”沈琬蹙了蹙眉,“定安王那边是什么意思?”
    “若我想留下,他是不会让我去的,”林宝瓶忽然迟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沈琬,又垂下眸子,低声道,“但我是自己要走。”
    “留在大齐,我固然会按照太后从前的安排,嫁一个合适的郎君,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就很好,我也曾经很向往这样的日子,与夫君举案齐眉,子孙绕膝。以我的身份,连柴米油盐都不必愁,最大的烦恼或许也只是今天夫君新纳了一个妾侍。”
    “但经历过的一切都无法再改变,我夜里醒来,还是不甘心。我吃过的那些苦,为何要我就这样咽下?”
    沈琬心里一动,却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
    她当初会选择入宫,又何尝不是不甘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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