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不对劲,慕蒙有点慌了:“爹爹,你——”
慕清衡轻轻牵住慕蒙的手腕,他望着她,很温柔地摇一摇头。
随即,他一掀血污的衣摆,端正地跪在地上,神色平静从容:“从看见自己石心那一刻,我便有了准备。”
他的眼睛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父帝,请您亲手处决我吧。”
他一字一句说的十分清晰,可慕蒙听来不亚于一声声惊雷,她慌忙跪在慕清衡身边,紧紧抱住他——
父帝杀意已起,天族无人求情,就连哥哥自己,都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
她的眼泪滚滚落下,今日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爹亲手杀了哥哥,她不会!
天帝叹了口气。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护食的小兽一般挡在哥哥身前,警惕防备地盯着自己;
他又望向自己的儿子,那样的绝世姿容,他一直是他毕生骄傲,此刻他的目光虽然平静无波,可深处却有失望怨尤。
天帝闭了闭眼,终于又是一声长长叹息。
“杀你……我怎么下得去手?”
慕清衡微微一怔。
天帝转过身,背对着他:“慕清衡乃魔族余孽,血统不纯,着废去太子之位。念其亦是无辜,且多年为天族耗尽心血,死罪可免,立即废去一身灵力放逐荒边冢,本座会派重兵镇守,终生不得出荒边冢半步。”
天帝话音刚落,慕清衡面无表情提手点在自己胸口两处大穴上,捏出法诀,没有避开伤处,修长的手指混着血直直滑到小腹。
顿时,他“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变故发生的太快,没人预料到慕清衡二话不说便废去灵力,竟丝毫不心疼一般。眼看着他太过虚弱,就要支持不住,慕蒙一把接住了他。
慕蒙像抱着珍宝一样,避开慕清衡的伤处,将他小心地抱在怀里。他的血染脏了她的衣裙,这样多的血,像是流也流不尽。
慕蒙细白的手指轻轻擦过慕清衡的唇角,一颗心疼的几乎碎成几块:“哥哥……”
她甚至不敢轻易动用赤心丹的力量为他疗伤,赤心丹灵力霸道,哥哥刚受过重伤,又决绝废去一身灵力,他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慕清衡靠在慕蒙怀里,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蒙蒙……我血脉低贱,已经不是你哥哥了。”
慕蒙拼命地摇头:“你是!你是!哥哥,你不要这样说……”
她大颗大颗泪珠从眼眶流下,落在慕清衡的脸上,从他的脸颊滑落至脖颈。
眼泪划过皮肤,仿佛是烧过了一条滚烫的火,那火苗仿佛渗透肌理,直直落在胸腔中。
好疼。
慕清衡垂下眼眸,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胸口。
皮肉之伤不值一提,可这颗心脏,每当看见慕蒙的眼泪和她不顾一切的守护,就仿佛和自己作对一般,泛起密密麻麻的尖锐刺痛。
这颗磷峋坚硬的石头心,不知何时又遍布了鲜嫩的肉茬,比上次还要多。
冷硬的黑石上鲜红的嫩肉,恶心的像是令人作呕的怪物。
没什么,刮掉就是。
慕清衡缓缓转过目光,瞥向不远处盛元霆的尸体。很快,他轻轻闭上眼睛,专心细嗅慕蒙柔软发丝间的馨香。
他想做的事情,无一不成。
他的东西,也只能属于他。
在无人看到的角度,慕清衡很慢很慢地勾起唇角。
……
“小殿下,您想好了?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灵微的眉头皱的很深,一脸担忧地望着慕蒙。
“嗯。”慕蒙点头,将手中灵药一颗一颗装进瓷瓶中。
距那日的变故已经过去三日,慕蒙觉得自己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灵微向外看了一眼,满脸愁容地压低声音:“小殿下,你这一去瞒不了太久,很快就会露馅的。陛下虽然对您爱护有加,可他向来刚直不阿,绝不可能对您法外开恩啊。”
这个慕蒙当然清楚:“爹爹不允许人看望哥哥,我违背他的旨意是我不对,无论他罚的多重,我都不会辩解。”
“可……”
慕蒙摇摇头,眼圈有点红:“灵微,不是我不懂事,只是哥哥……你不知道他伤的有多重,他废去一身灵力,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荒边冢,若全看个人造化,只怕不死也得死了。”
她不想忤逆爹爹,也从来不想和天族对着干,她其实什么都不想,她只想让哥哥回来。
这已经不可能,但好歹让她去看一看哥哥,给他些灵药,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荒边冢,荒边冢,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她从未见过,可是听起来总觉得无边荒凉,处处散发着死寂一样的安静。
哥哥一个人在那里,浑身病痛,冷冷清清,昔日天族众人没有一人牵挂,如果连她都不去照顾他,他该有多伤心。
慕蒙一想到之前自己看过的关于魔族的记载,他们脆弱易受伤,一颗心就像被火烧过一样煎熬。
灵微轻轻拍拍慕蒙的肩膀,见她泫然欲泣,忍不住将她抱在怀中。
“小殿下,奴婢明白您心疼太子殿下,虽然奴婢不懂,不知为何天帝和诸位有资历的仙君做出这样的决定,可那一定是有他们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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