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在人世了,是吗?”虞笙看出慕蒙的为难,微微一笑道,“没事的蒙蒙姐姐,虽然这些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可是对我而言,方才在回忆时已经没有许多主观感受了,像是看别人的故事一般。既然凶手已死,那便没什么放不下的——只是那两个枉死之人,屈死的真相可大白于天下了么?”
慕蒙勉强一笑:“你放心,我会处理的。”
虞笙长舒一口气,乖乖点头。
逢息雪的目光一直温柔怜惜地落在她身上,长睫轻颤,先转头看了眼遮青,随即又落在慕蒙身上:“慕蒙,笙笙刚刚恢复妖族身份,又说了这些事情,身体怕是吃不消,不如先让她休息吧。”
这是自然,慕蒙温声跟虞笙叮嘱了几句,便打算拉遮青离开。
谁知第一下遮青纹丝不动,似乎僵硬成一座石像般,慕蒙不明所以,又拉了拉他的手,小声道:“遮青,我们走吧,让笙笙好好休息。”
遮青这才如梦初醒,他僵硬的轻轻转动脖颈,对上慕蒙温柔关切的目光,才反应过来失神落魄的点点头,脸色苍白的如同提线木偶般,任由慕蒙牵着走了。
他们二人走后,房间内就只剩下虞笙和逢息雪了。
虞笙纯澈干净的大眼睛望着屋内仅剩的男子,心中有些茫然奇怪,不知他为何还不走,而且方才他话语中竟然称呼自己“笙笙”,这些实在太亲密了……
但虽然如此,虞笙却并未紧张害怕,实在是因为对方的目光太脆弱可怜,明明他比自己高上许多,却仿佛在仰望她、祈求她垂怜一般。
虞笙小声问道:“逢大……逢哥哥,你还有什么事吗?”
逢息雪不着痕迹的深深呼吸,嗓音有些哑,低沉却认真:“伤害你的那个人暮辞月,他早就已经死了。但他唯一的儿子还活着,你若委屈,我现在便把他杀了。”
“别——不要,”虞笙吓了一跳,甚至顾不得礼数,下意识地去抓逢息雪的袖口,拼命地摇头,“你怎么能这样想?做坏事的人是慕辞月,和他的儿子有什么关系?他的孩子是无辜的,不要这样做。”
逢息雪的双眼一点一点红起来。
还不等虞笙再说什么,忽然他微抬手指,指尖灵光一闪后虞笙眨了眨眼睛,下一刻便眼皮沉重的睡去。
逢息雪忙不迭稳妥地抱住她娇弱细瘦的身躯,随即将她紧紧揽在怀中。
他知道自己不该欺负她,不该趁她安稳睡去时唐突她,可是他真的再也再也忍不住了。
——早在方才、早在她叫自己逢哥哥、早在找到她隔门遥遥一望的时候,他就想这样抱住她了。
他空寂了几千年的胸膛,终于又重新暖了一次。
逢息雪心里很清楚,当笙笙将真相讲完,他手刃仇人将他千刀万剐的心愿便无法达成了。至于迁怒旁人父债子偿,一来并非他本心,二来笙笙这般乖巧善良,定是不肯的。
可是这颗历经煎熬饱受折磨的心,却不得不需要一个发泄口——让他抱一下吧,只抱一下。
逢息雪低头望着虞笙安宁甜美的容颜,粗粝的大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她的肌肤格外柔软,连带着他鲜血淋漓的心都治愈了一瞬。
逢息雪眼眶酸涩,很快形成一层晶莹的水膜,他珍惜小心的将虞笙抱紧,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上。
两行滚烫的热泪倏然隐没在她浓密的乌发之间。
……
慕蒙方才就觉得遮青神色古怪,刚刚走至外间,本想关心一句,谁知遮青先她一步停下来,猛然间一偏头,“噗”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遮青!”慕蒙连忙扶住他胳膊,手忙脚乱的按在他腕脉上,查看他身体状况——早上明明好好的呀,看起来健康的很,怎么忽然间成这样了?
慕蒙惊骇又着急,分神的想,难不成是因为听见刚才的那些事?可是这和遮青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想着,遮青慢慢将手抽回,他惨然一笑:“没事,蒙蒙,你不要再担心我了。”
慕蒙怎么能不担心,她皱着眉,温声问:“遮青,到底怎么回事?是……刚才的事情刺激的吗?可是……”
遮青沉默了很久,神情像是有些呆滞,好半天,他才笑了一下。
但那笑容并非是开心愉悦之笑,那笑容凄厉,简直比哭能让人看出他的绝望。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而后停下来,神色有些茫然地四下看看,像是不知道为何发笑一般,很快,他反应过来,微微向上仰头,再一次低沉而绝望的笑出声。
这一次他笑了很久,于无声处的癫狂和惨烈,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揪心。
慕蒙一把扳过他肩膀,沉声道:“遮青,你看着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曾经……曾经天魔大战,天帝亲率天兵攻袭魔界,神姿英武,所向披靡,”遮青望着慕蒙,含笑带泪,像是受到了巨大刺激不认识眼前人一般,有些神经质一般喃喃,“那时我还是一个仰慕天帝的少年,他在我心中是天,是神,是这世间最光明勇敢的存在,他是我的信仰。”
遮青顿了顿,又沉沉地低笑出声:“哈哈哈……可叹我有眼无珠……有眼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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