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去做。”沈琼英忙答应了,转身去了后厨。她走得很快,原是不想让谢临看到她眼中的伤感。她怎么会忘记,顾希言是最喜欢吃她做的酸笋鸡皮汤的。她的思绪回到十二年前。
那一年沈琼英十五岁,顾希言十七岁。
这年秋天,沈琼英发现自己见到顾希言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每次去找顾希言玩,他都不在房中,杨文俪和下人们说他忙着准备明年的会试,日日都在学里苦读。
沈琼英早就习惯了与顾希言朝夕相处,分离略久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天不到卯时,她便早早起床去出下准备顾希言最喜欢吃的酸笋鸡丝馄饨汤,想要在他出门前见上一面。
沈德清前一阵子刚从福建带来一篓笋,粗壮如臂,用沸水充分浸泡后,再投入冷水中浸泡二三日,这时笋的酸度刚刚好,取出切成细丝,便可以用来煮汤了。
口蘑原是北地风物,秋季最为鲜美,与鸡肉泥搭配在一起,加入葱花胡椒粉包成馄饨,风味绝佳。馄饨汤是用鸡骨熬的,加入酸笋丝、葱花、煮熟的鸡丝、香醋少许胡椒,一碗热辣鲜爽的酸笋鸡丝馄饨汤便做好了。
沈琼英将汤碗装进食盒里,匆匆赶到顾希言房中,他早已经起身在窗下读书,见到沈琼英愣了一下,问道:“你今天怎么来着这样早?”
“来给你送早餐呀。”沈琼英举起食盒向顾希言示意,皱眉道:“这一阵子老是见不到你,杨姨说你功课忙,所以我早早就来了。”
顾希言避开沈琼英恳切的眼光,自从上次发现她来癸水起后,他心中便时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也就在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发现沈琼英的身量已经完全长开,体态变得越来越苗条,脸上的婴儿肥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的妩媚,尤其是那一双善睐明眸配上淡烟一般的笼月眉,便是不泣不笑,亦别有一番风致,他觉得内心莫名慌张。
所以这段日子,他一直借口学里功课忙,有意避开沈琼英。没想到她还是主动找上门来。
顾希言轻咳一声道:“其实你不必这么早起操劳的,我去学里吃饭,也是一样。”
沈琼英嘴巴一撇,眼圈也红了:“顾哥哥,你是不是有意躲着我,你是不是不跟我好了?”
“没有没有。”顾希言最见不得沈琼英泫然欲泣的样子,忙哄道:“你多心了,我这不是怕你累着嘛。”
沈琼英这才稍稍放心,从食盒中取去那碗馄饨端到顾希言面前道:“那你乖乖把馄饨吃了,我才相信你。”
“哎。”顾希言忙夹起一个馄饨往嘴里送,刚做好的馄饨是有些烫的,他却顾不得许多,急急地吃了下去。
口蘑丰腴鲜美,鸡肉馅嫩滑有嚼劲,再配上微辣的胡椒,味道更佳鲜爽适口,顾希言一连吃了好几个馄饨,才停下筷子,头上已是微微冒汗。
他又喝了口酸笋鸡丝汤,酸辣醇厚令人胃口大开。胡椒的辣和酸笋的鲜都渗透到鸡丝里,让鸡肉变得鲜美又余味悠长,而笋也吸收了鸡肉的香,吃起来又脆又鲜。不一会儿功夫,半碗汤便下了肚。
顾希言满意地叹了口气,赞道:“好长时间没吃到你做的酸笋馄饨汤了,真好吃。”
沈琼英也满意地笑了;“顾哥哥,馄饨汤有些烫,你慢点吃,我刚吃完饭,不会和你抢的。”
说完,沈琼英用银匙捞起一个馄饨,慢慢吹凉一点送到顾希言嘴边:“顾哥哥你吃吧。”
沈琼英的面色被热汤熏蒸,变得越发如美玉般光华,一张樱桃小口亦变得红艳润泽,顾希言忽然觉得心跳如鼓,鬼使神差的,他一把搂住她,低头便吻了下去。
只听得叮当一声脆响,银匙滚落在地,沈琼英似是呆住了,并不挣扎,顾希言只觉得浑身热血翻涌,便又继续攻城略地,他撬开她红唇,想要深入品尝,她唇齿间似有淡淡的桂花香,让他越发沉迷。
渐渐地,沈琼英的身子微微抖了起来,顾希言心下万分爱怜,突然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坏的事,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只是温柔地抚上她的面颊,在她耳边一遍一遍轻声抚慰:“英英,别怕。”
顾希言吻得很激烈,言语却那样温柔,沈琼英只觉得心跳得厉害,身子也越来越抖,慌乱中带着颤音道:“顾哥哥,你.......”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沈琼英才渐渐清醒过来,一把将顾希言推开。她此时是真掉下泪来,小脸通红,鬓发也有些散乱,带着哭腔道:“顾哥哥,你欺负我,我告诉母亲和杨姨去。”
说完也不等顾希言回复,推开门便跑了出去。
顾希言此时也清醒过来,心中异样的感觉渐渐消退,他此刻才明白,自己对沈琼英的感情已经这般热切,这一次,他注定在劫难逃。
他并不后悔自己对沈琼英的感情,他只是在乎她是否也对自己有心,他只是后悔操之过急把她吓到了,若她把自己当成轻薄好色之人,他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顾希言突然没了追出门的勇气。
“姐姐忙了一天想必累了,我来帮姐姐一起做馄饨吧。”春兰的话打断了沈琼英的沉思,她忙道:“我快做好了,你等下直接拿过去就好。”
呵,一晃十二年过去了,不知顾希言是否还记得当然那碗酸笋鸡丝馄饨汤的味道。
第14章 八宝肉圆+八宝豆腐+银苗菜……
在醉仙楼受谣言影响生意萧条的这段时间,江东门内西关南街的轻烟楼异军突起,先后推出了一系列新菜,又招揽了一批歌姬,生意异常火爆。
这日上午,叶芜来探访沈琼英,说起轻烟楼的盛况,皱眉道:“我听说,轻烟楼最近要组织赏枫雅集,届时会邀请金陵城的达官显贵参加,还将推出不少秋季特色菜肴。他们这是看准了醉仙楼最近生意不好,想要趁虚而入、取而代之嘛。”
沈琼英笑笑道:“只要是正当竞争,我倒不介意和轻烟楼打擂台。只是不知他们最近推出了什么新菜?”
“那可多了。”叶芜思索道:“我们茶坊的伙计最近请客去过一次,有红扒秋鸭、红煨鳗、鸡枞鱿鱼汤、八宝肉圆、八宝豆腐。还有......”
“等一等。”沈琼英打断叶芜的话,好奇道:“这八宝肉圆、八宝豆腐听上去倒是有点意思,只是不知道怎么做的。”
叶芜笑道:“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不我今日中午去尝一下,顺便打听一下做法?”
沈琼英亦笑:“如此甚好,醉仙楼的伙计不便出面,便有劳叶姐姐了。”
叶芜是个急性子,当天中午带着丫鬟翠柳一起来到轻烟楼,从外面观其形貌,倒也是重檐迭起、珠帘绣幕,气象万千。此时虽是中午,却已经有南曲歌姬新妆昡服,调试琴弦,忙着招接四方宾客了,这也是轻烟楼的一大特色,所以从早到晚都宾客盈门。
伙计见沈琼英进来,忙迎上前去笑道:“这位姐姐您楼上请,楼上清净,小的给您找个整洁阁子,景色好能望见大江,又不受打扰,您看好不好。”
轻烟楼的伙计还真有眼色,看来沈琼英又要多一个劲敌了。叶芜一面感慨,一面随伙计上楼坐下,伙计奉茶递上热毛巾,又笑问:“不知姐姐们想吃点什么,小店有红烧石首鱼、炒鲟鱼片、烧鸭、炒腰子、粉蒸肉......”
叶芜打断了伙计报菜名,笑道:“我知道你们店里最近推出了新菜,便是八宝肉圆、八宝豆腐、和银苗菜三样吧。”
“好嘞。”伙计爽快答应:“姐姐您真识货,这几样菜都是最新推出的,进来很受欢迎呢。因数量有限,您要是来的晚了,也许就吃不上了。”
伙计招呼过叶芜后,便下楼传菜了,叶芜信手推开雕花木窗,果然望见大江一碧千顷,波涌浪卷,宛若银链一般向东流去,不由感慨望江楼的环境真是得天独厚。
她们并没有等待多长时间,八宝肉圆、八宝豆腐和银苗菜便陆续端上来。银苗菜是藕的嫩芽,又称藕丝菜。轻烟楼的厨子选择搭配少许姜丝来爆炒,又加入少许糖、醋来调味,吃起来酸酸甜甜,鲜脆爽口,令人仿佛置身于秋日的荷塘,周身皆萦绕着馥郁的荷香。
至于这道八宝肉圆,叶芜尝了一口,却不知道是怎么做的。那肉圆外表红润油亮,个头也不小,因蒸得极软糯,吃的时候不能用筷子夹,得用羹匙舀,一口咬下去,浓郁的肉香充斥了整个口腔,清鲜味美却不显油腻,再细细品来,里面似是有松仁的油香、笋尖的清香,还有一样嚼起来脆脆的似是荸荠,一样鲜爽的像是香簟,至于其他辅料,叶芜就实在尝不出来了。
那道八宝豆腐同样如此。这道菜是汤菜,卖相极好,洁白如玉的嫩豆腐丝,配以深红的火腿丝、嫩黄的鸡丝、粉色的虾仁,还有各种深色的菌类,看上去琳琅满目十分诱人。仔细品来,豆腐嫩滑热烫,佐之以鸡肉、火腿、蘑菇的鲜味,味道更加有层次。而汤是用鸡骨熬的,默默吸收了豆腐和各种辅料的精华,口感鲜美醇厚。
八宝肉圆和八宝豆腐都很下饭,不一会功夫,翠柳面前那碗碧粳米饭便见了底。叶芜今日来还有别的目的,所以各样菜肴皆是浅尝辄止,吃了半碗饭填饱肚子后,她叫来店中伙计问道:“这八宝肉圆和八宝豆腐的味道真好,我也想在家中试着做一下,能透漏一下做法吗?”
“姐姐您见谅。”伙计赔笑道:“店里推出的新菜,掌厨都是秘而不宣呢。您若是喜欢吃,时常过来便是,小的保证给您留最好的位置。或者懒得走动,您派下人来说一声,小的把菜送到您家里也成。”
话说的这样周全,叶芜即是有火也发不出来。更何况这种情况,她亦早有预料。叶芜原想着,自己虽然尝不出是怎么做的,但沈琼英见多识广、厨艺精湛,若把味道和她仔细说说,她肯定能仿作的八九不离十。
叶芜正寻思着,却见韩沐走了进来,笑道:“叶掌柜何必问这些人,向来金陵酒楼特色菜肴的做法皆是秘而不宣,他们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
楼上的阁子虽然有隔断相对独立,却不是完全封闭的,是以韩沐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管不顾地创了进来。
叶芜对韩沐的自来熟算是初有领教,腹诽的同时,勉强起身笑着招呼道:“真是巧了,竟然在这里遇到韩治中,韩治中也是来这里用餐的?”
韩沐点头道:“正是,听说轻烟楼最近推出了几款新菜,我有意来尝尝鲜。谁知不过是拾人牙慧的东西。”
“哦?”叶芜不禁有些好奇:“我觉得新菜都是很好吃呀,韩治中说店里厨子拾人牙慧,可有什么证据,韩治中知道菜的做法吗?”
“略知一二。”韩沐望向桌上的菜肴:“叶掌柜不请我坐下谈谈吗?”
脸皮真厚呀,叶芜觉得自己连假笑都快维持不住了,咬牙笑道:“我们都快吃完饭了,韩治中若不嫌弃,便坐下和我们一起用餐吧。”
“没事没事,我随便吃点填饱肚子就好。”韩沐大辣辣靠窗坐下,笑道:“以后熟了就知道了,我这人一向不拘小节。”
叶芜撇撇嘴,招呼伙计加了一双筷子,又添了一些饭,想起正事问道:“韩治中是在那里吃过八宝肉圆和八宝豆腐吗,到底是怎样做的?”
韩沐且不答话,先就着米饭吃了一个肉圆子,才笑道:“这八宝肉圆,我在蒋御史家吃过,他家厨子告诉我,这道菜做起来也不难,猪肉七分瘦三分肥,剁成肉酱,再将松仁、香菇、笋尖、荸荠、酱瓜、姜之类的配料同样剁碎,用芡粉将这些食材和捏成团,下油锅稍微炸一下,待到圆子表面紧绷微黄,入盘中,加甜洒、酱油蒸熟即可。做这道菜,关键是剁肉是要多切少斩,千万不能剁成碎泥,否则就蒸制时便容易不成型,口感也会不佳。另外就是芡粉不可多放,否则吃起来黏黏的不是味道。”
还真说得头头是道,叶芜笑笑道:“韩治中真是精于饮食之道,那么八宝豆腐呢,制作起来可有什么秘诀?”
韩沐夹了几筷银苗菜清口,略带得意地笑道:“这道菜是京城流行起来的,金陵人没吃过,皆以为异味。其实做法更简单。嫩豆腐片切丝,加入香簟屑、蘑菇屑、松子仁屑、瓜子仁屑和鸡丝和火腿丝,放入鸡汤中煮开即可。味道只是寻常,全靠好汤来吊着。说起来一块豆腐,倒要□□种材料来配它,我是觉得有些浪费,其实豆腐本身就很美味,简单的煎豆腐、虾油豆腐,便已经够好吃了。”
此时叶芜也不禁佩服韩沐于饮食之道确实有见地,笑赞道:“韩治中真是知味之人。”
韩沐笑笑道:“我这也是纸上谈兵,沈掌柜才是真正的知味之人,不仅于饮食之道有自己的见解,而且还能亲手做出美味的菜肴。”
看来韩沐倒是很推崇沈琼英,叶芜内心一动,就势打听道:“可因为张侍郎暴亡一事,有关沈掌柜的谣言迭起,醉仙楼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如今案情可有什么进展嘛?”
韩沐笑笑道:“一有进展,官府肯定会及时告知的。放心吧,若沈掌柜清白,官府肯定不会令她蒙受冤屈。”
他这时口风倒是很紧,叶芜撇撇嘴,却听韩沐问道:“对了,叶掌柜应该与沈掌柜很熟吧,你可知道沈掌柜以前可认识我们顾府丞?”
叶芜愣了一下,脱口问道:“韩治中何有此问?”
“没什么。”韩沐自失一笑:“我就是随便问问,我总觉得,他们像是以前见过的,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也许是我多想了吧。”
叶芜笑笑道:“我虽与沈掌柜相熟,此事却也不大清楚呢。”
二人一时无话,叶芜记挂着店中生意,见韩沐吃的差不多了,招呼伙计结账先离去了。韩沐却不着急离开,且坐着欣赏窗外的景色。
忽然间,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韩沐仔细一看,竟然是沈琼英提着一篮东西,向西关南街东面的谢通政府中走去了。韩沐内心一动,招手唤来随身侍从,嘱咐了几句话,那侍从答应后匆匆离去了。
第15章 虾油笋干
应天府衙内,顾希言听到韩沐传来的消息,眉头紧皱,一旁的推官江文仲沉吟道:“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沈掌柜去谢通政府上做什么?要知道张侍郎去世那天,可是与谢通政、蒋御史一起去明月茶坊喝过茶的。”
顾希言眼神冷冽,沉默片刻问:“谢通政和蒋御史府上,你应该早就去过了吧,可有什么消息?”
“下官前日去过了。”江文仲随即道:“据谢通政、蒋御史所言,他们皆是做京官时与张侍郎相识的,后来三人相继致仕回到原籍金陵,因是同乡偶有往来。张侍郎去世那日,是他主动相邀二人去明月茶坊饮茶,三人不过谈了一些昔日京城中之事,坐了半个时辰也就散了。张侍郎看上去心情不错,和往日相见并没有什么区别。”
江文仲有些犹疑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在下官看来,谢通政、蒋御史的话并无疑点。更何况,他们和张侍郎饮的是同样的茶,若是茶叶茶水动了什么手脚,为什么谢通政和蒋御史至今安然无恙?”
顾希言不语,修长的手指轻扣光滑的檀木书案,江文仲虽与顾希言共事不久,却也知道他思索疑难问题时有这个小癖好,所以也沉默下来,不敢打断他的思路。
不知过了多久,顾希言忽然从椅子上起身,嘱咐江文仲道:“你再找仵作细细核问一下张侍郎的尸体情况,我有事出去一下。”言毕匆匆离去。
顾希言抵达西关南街东面谢通政宅院附近时,天已向晚,他发现有一人同样很好奇地在一旁等待——韩沐。
“伯约也来了。”韩沐也发现了他,有些兴奋地压低声音打招呼。
顾希言眉头微皱,将韩沐拉到东面一个更隐蔽的巷子,低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好奇呀。”韩沐道:“我看沈掌柜进去得有一个多时辰了吧,还没有出来。伯约不也好奇,所以来了吗?”
顾希言沉默下来,与韩沐一起等待,眼看天色越来越黑,街旁的店铺已经亮起的盏盏灯火。
韩沐等得有些不耐烦,出声道:“我看沈掌柜这个人也真够奇怪。坊间皆传她长袖善舞,广于交际,与金陵一众达官显贵关系甚好。可是应天府的线人这几天监视下来,她从早到晚几乎都呆在醉仙楼里,只是每日辰时一刻出门,领着店中厨役去三山街一带采买食材,巳时初便返回。我刚要断定沈掌柜是个正派乏味之人,可她偏偏这时候又不避嫌去了谢通政府上,这么晚还不出来。”
顾希言并不答话,过了片刻忽然道:“季安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等就可以。”
韩沐有些不甘:“一起等吧,反正也等这么久了,不在乎这一会儿。”
顾希言的眼风冷冷地扫过去:“季安是嫌人还不够多,还不够兴师动众吗?”
韩沐与顾希言相处日久,知道他这样眼神是即将发怒的前兆,顾希言为人一向冷静自持,可一旦生气,那后果可是相当严重。韩沐见识过一次,绝对不想再见第二次。忙道:“那伯约小心一点,我先走了。”
韩沐离开后,顾希言从巷子里走出又等了一会儿。深秋的傍晚已经颇有寒意,他只穿了一件玄色夹袍,只觉得周身皆是冷的,手脚也慢慢地麻木,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发现一道熟悉的苗条身影从谢通政宅院东门走出。
因天色已晚,沈琼英走得很匆忙,西关南街是大路,时有马车经过,有一辆朱轮锦盖马车一直跟在她身后,忽然间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发出悠长的嘶鸣,竟是急急地向沈琼英撞了上去。
沈琼英尚未回过神来,亦来不及闪躲,蓦然间一个有力臂膀将她拉开,因那拉扯的力量过大,她竟是倒在那人怀中。
他的襟怀中萦绕着冷冽的松木香,是这样温暖又熟悉,沈琼英一阵愣怔,她知道他是谁,她怎么可能忘记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