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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夫人,多有冒犯。
    艾莫罗德却没有移开视线。
    他用那种近乎冒犯的视线一直盯着他们离开。
    科莫等到他们离开就立刻收起了笑容,他揉揉笑僵了的脸,抱怨道。
    嘿,老兄,你可真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艾莫罗德没有理会他,他不自觉的摩挲着剑柄,皱起了眉头。
    而艾利尔那边,一出会场,那女人就立刻带着艾利尔快步走了起来,侍者还来不及为她的车开门,她就将艾利尔推上了后座,随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这时候如果有人能看到艾利尔,就能非常轻易的发现他的不对劲。
    他眼睛失去了焦距,就像个精美的人偶,安静的坐在后座,随人摆布。
    等到马车驶出了好一会儿,女人才松了一口气,她瘫坐在座位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等到稍微恢复过来,她将手套跟扇子都狠狠砸向前面的车夫。
    疯子!疯子!你们都疯了!时间不够了,我差点被发现。
    车夫偏头躲开这些东西,笑嘻嘻道。
    别气啊,这不是成功了吗?放心吧,不会出事的,我都调查好了,这小少爷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附近都没有消息,等他家里找过来这小少爷还不知道被转了几道手,也找不到我们头上,等干完这一票,下半辈子躺着享受就好了。
    女人似乎被安抚下来了,她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但还是有些不安,为了排解这种不安,她试图让自己有事情可干,可后座只有她跟艾利尔。
    她就细细打量艾利尔,感叹道。
    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双黑,你看他的眼睛,多漂亮。
    她爱惜的抬起艾利尔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又摸了摸艾利尔的头发,动作轻柔的好像艾利尔是尊脆弱的瓷娃娃。
    男人见此嗤笑一声,意味不明道。
    女人啊。
    宴会会场。
    副官在马车旁边,始终没有在会场外面等到艾利尔,直到宴会上的人都差不多走了八成,他坐不住了,进入会场询问自家小少爷的消息。
    什么,途被人接走了?
    是的,是个非常漂亮的女性。
    侍者对艾利尔印象很深,连他什么时候离开都记得清清楚楚。
    大概在宴会开始后的四十分钟左右,艾利尔少爷被一位非常漂亮的女性接走。
    请问是什么样的女性呢?
    侍者正要回答,却发现自己对那位女性的具体样貌毫无印象,只有那么一个模糊的形象,一位漂亮的女性。
    第二天,消息灵通的那些人都知道了,新来的双黑失踪了,他的仆人们正大肆搜找,但没有多少人在意,毕竟他出现的就非常突然,形象还是个娇惯的小少爷,不少人只以为这是他被管束厌烦的恶作剧。
    再说只是一天而已,深渊的孩子们还没有那么娇弱,在未成年之前,他们时常出去短期游历了,尤其是叛逆期的孩子,经常独自外出好几天。
    *
    艾利尔是被尖利的哭泣吵醒的,他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笼子里,如何睡着的记忆却非常模糊。
    笼子很大,铺着厚厚的一层被子,非常舒适。
    他打量这个屋子,发现他在一间宽阔的地下室,地下室隔壁还有几个笼子。
    有的里面关着几头身躯庞大的野兽,被沉重的铁链束缚着,嘴巴上戴着笼头,几乎不能动弹。
    有的则关着人,七八个,挤在一起,脖子上戴着项圈,眼神瑟缩,大部分都带着伤。
    一个身材尤其高大的男人正打开笼门,扯着其一个的腿,企图将那孩子带出来。
    他双手扒着笼子栏杆,拼命哭泣着,声音对于男孩来说有些过于绵软。
    艾利尔看过去,发现那孩子头上长着一双羊角,手是人类的,却有一双羊的蹄子,白白蓬蓬的毛覆盖在上面。
    笼子的其他同伴也是一样的,都长着羊角。
    男人用了些力,那孩子被拖出去了一点,随后就更惊恐的哭起来。
    笼子里的其他同伴原本抱着头,缩在一旁,现在也一起哭起来,同时七手八脚的拉住同伴。
    但最后他们还是失败了,男人非常轻易的把他扯了出来,拎在手里,就像拎着一只兔子。
    艾利尔踢了一脚笼子,他坐在那里,都没来得及坐起来。
    喂!
    男人停了下来,回过头,四处望了望,看见艾利尔看着自己,他犹豫不决的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那个大个子,过来。
    除了大个子男人,地下室其他安安静静的生物也悄悄跟着转过头,从同伴身后或者笼子之后探出头,盯着艾利尔,他们在艾利尔被送进来的之后就已经在关注这个稀有的双黑了。
    大个子放开了手里的小羊,他慢腾腾的走了过去,他站起来艾利尔才发现他实在太高大了,在地下室甚至都能够到天花板,地面随着他的走动都在震颤。
    他走到艾利尔的笼子面前,半蹲了下来,那只小羊被他抓着脖子,按在地上,这会吓坏了,流着眼泪,两只小手抓着卡住自己脖子的大手,咩也咩不出来。
    还不等艾利尔想出什么办法。
    男人慢吞吞开口了。
    你饿了,渴了,需要喂食。
    艾利尔一头雾水,他咽了口唾沫,非常拙劣的偷瞄男人手里头的小羊,没敢反驳,非常谨慎的回答。
    还可以吧。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大个子自顾自拎着小羊羔走到地下室的另一头,拿了一个非常大的盆子。
    大个子把它灌满了水,用腰间的一串钥匙打开了艾利尔笼子的门,他只用半个身子就堵住了门口,把手探进来,将盆子,放到了艾利尔的笼子里。
    那盆子实在太大了,大到艾利尔能在里面洗个澡。
    然后他仔细关好门,像什么必做仪式一样,将钥匙放回腰间,数了一遍,数目对了之后,又拎着小羊,去另一头又拿了一个大盆子,放到艾利尔面前。
    然后他不动了,盯着空盆子好一会儿,不停念叨着。
    食物,食物
    他原地转了一圈,有些焦急。
    经过这一系列行为,艾利尔已经看出大个子只是个小孩子的心智,他打算直接跟他商量一下。
    其实我不怎么饿,但是你要是想给我吃的我也不反对,就是你能不能先把他放回去。
    大个子顺着艾利尔的指的方向,盯住了手上拎着的小羊,盯到小羊整个发起抖来,他突然裂开嘴,笑起来。
    然后将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羊放到了盆子里。
    随后往艾利尔面前推了推。
    吃吧。
    然后他就检查了一遍腰上的一大串钥匙,确认数量正确之后就走了地下室。
    盆里的小羊哭到咩咩叫。
    好吧,虽然有些曲折,但也算达到目的了。
    艾利尔松了一口气,如此安慰自己道。
    第152章 西幻
    小羊窝在盆里, 就像一块棉花糖,白白蓬蓬,颤颤巍巍的,他只有一头真正的小羊那么大,站起来大概能到艾利尔腰边那么高。
    艾利尔确实饿了,他扒着盆边看下去, 看的有点想吃棉花糖, 他不仅想了, 还咽了下口水。
    在空洞的地下室声音非常明显。
    效果也非常斐然,小羊哭声顿了一下,随后更大声的哭了起来。
    艾利尔:突然有点方。
    他手忙脚乱的原地转了一圈,最后还是从袖子上扯了一个袖扣, 扒着盆边探身进去。
    你看这里,给你一个好东西。
    小羊一边拿袖子抹眼泪一边抬头去看, 他抽抽噎噎的也凑近了盆边,从艾利尔手心里拿走了袖扣, 拿在手里, 低头去看。
    艾利尔现在跟小羊靠的很近, 头挨头的凑在一起,一起去看小羊手里的袖扣。
    小羊还是抽抽噎噎的, 时不时还会打一个嗝, 他抬头去看艾利尔, 露出一个笑来。
    亮、亮晶晶的。
    是吧, 我也觉得好看, 你要是听话的话,我就把另一个也给你。
    小羊把袖口攥在手里,拼命点头。
    我听话,我最听话了,不要吃掉我。
    他说着说着就难过起来,不停的掉金豆子。
    被吃掉好疼啊。
    艾利尔就伸出手抱住这么一个蓬蓬的小团子,把他从盆子里抱出来。
    别哭了,没人敢吃掉你,谁要是敢吃你我就把他们都赶跑。
    真、真的吗?
    那当然了,我们拉钩。
    艾利尔把他放到被子上,小羊自己钻到被子里,随后从被子里探出来一个头。
    他不解的看着艾利尔伸出来的手指,看看手指,又看看艾利尔,试探着伸出自己的手去握艾利尔的手指,小手正好握住艾利尔的一根手指。
    艾利尔立刻自动单方面达成协议。
    很好,现在我们约定好了,你不准哭,谁要是来欺负你,我就负责把他们赶跑。
    小羊得到了承诺,就在那里傻笑了好久。
    他扒着艾利尔的手,不肯松开。
    最后又从被子里爬出来,窝进了艾利尔怀里,小脑袋放在艾利尔胸前。
    旁边笼子里的小羊人一直在紧张的看着他们,直到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这其,有一个较大的小羊人最为紧张,比起挤在角落里悄悄探头的同伴,她克服胆怯的天性,从一开始就抓着栏杆,观望着情况,她头上戴着头巾,有着看起来就让人亲切的身材,让艾利尔想起克洛西老祖母来。
    她激动的几乎要哭出来,有些语无伦次,说话的时候不时会咩几声。
    感谢您的慷慨,真的,非常感谢,大人,这孩子不是很机灵,但他非常老实,已经学会了耍一些小把戏,吃的也不是很多,您把他带回家不会后悔的。
    哼,省省吧,角羊,那个双黑自身难保,他跟我们又差到哪里去,一样都是货物罢了。
    旁边笼子里的魅魔冷冷的打击激动的角羊母亲。
    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睛却是红色的,也是因为这头发的颜色,他才被分类到a类货物,仅仅一只微不足道的魅魔,那些大人物们甚至都不会多看一眼。
    魅魔这个种族,种族天赋在魅惑上,虽然不是深渊的主流,但在那场大战之前,还是人才辈出的,频繁出现的魅魔领主还是让整个种族都欣欣向荣。
    他们的衰败在大战之后,那简直是噩梦般的开端,不知为何,魅魔受到深渊之主的厌弃,一向公正的深渊之主突然毫无理由的开始驱逐魅魔。
    这当然引来了众多魅魔领主的反抗,这更加激怒了深渊之主,他动用了深渊的眷顾来诅咒魅魔。
    那还是许久以前了,那些他曾亲历的辉煌岁月都成了破败不堪的记忆。
    现在他是如此无力,如此卑微,没人能想象到,他经历了漫长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岁月,跟他一批的魔物,只要能活下来,全部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那时候他还在王都,在父母的看护下,也是个活泼骄傲的贵族少爷,他受欢迎极了,跟所有活跃在王都的家族都有些交情。
    现在,他偶尔会从那些人嘴里听到王都望族的姓氏,那曾经都是他朋友的姓氏,曾几何时,他也是那些姓氏的一员。
    他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境,想知道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最后记得最清楚的却是深渊之主传令官艾莫罗德冰冷的声音。
    我下令,尔等必会绵延千年万年,必会千年万年无出头之日。
    随后他跟随族人被流放出王都,魅魔领主们一夜之间无影无踪,从那之后,魅魔再无领主。
    这是深渊的诅咒。
    这么多年,魅魔的弱小成了理所当然,魅魔的荣耀无人铭记,这样被深渊厌弃的种族,在每年都有数百计的弱小种族消失或者出现的深渊,没有消失在时间的洪流,反而一直延续到现在,这并不是是伟大的奇迹,这是最悲哀的惩罚。
    到了现在,似乎只有他们的寿命还跟未衰败前一样,或者更加的悠长,某种程度上,这更引来了其他种族的不满。
    在深渊里,弱小就是原罪。
    它只宠爱最出色的孩子。
    角羊也是艰难存活到现在的种族,它们性情温顺,生性胆小,样子又可爱,攻击力几乎为零。
    它们是奴仆的良好选择,放在家里还可以当做孩子的玩伴,还能充当储备粮。
    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角羊在幼崽里面是一种还算受欢迎的玩具。
    它们处境比之在暗地里被当做货物交易的魅魔更不如,它们跟那些随着成长能自由在人形与原型间转换的魔物不同,它们生来就是半羊半人,这辈子都不会改变,甚至不被那些魔物当做同类,在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一类昂贵的货物罢了。
    角羊母亲听到魅魔的话并没有生气,它温和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大人,不管怎么样,我非常感激那位大人,那孩子运气真不错不是吗?
    魅魔没有声音了,他瞥了眼旁边。
    艾利尔正耐心的跟小角羊说着什么,听不清,想来也是些稚气的话。
    还是个小孩子啊,魅魔这样想着,撇了撇嘴角,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原先萦绕在他身边的绝望与悲哀都散去了不少。
    他在这泥泞里待了太久,所见所闻也都是同样的沉重与污浊,这样看着幼崽玩乐的轻松时刻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
    我不管那该死的任务怎么样。
    你知道,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把人手都调回来。
    副官抓着戴尔的领口。
    很好,接着去做你的任务吧。
    话毕,他狠狠的松开手,戴尔被惯性带的有点踉跄,但他没有还手。
    副官一边走一边戴上手套,制服笔挺,鼻梁上架着细边眼睛,这些天他一直以艾利尔执事的身份在外行动,即便是这样,在所有的人手都在戴尔那里的情况下,他能做的事情也十分有限。
    我们分道扬镳,接下来不要干预我的行动。
    我很抱歉,你给我的时间太紧了,你再等一等,再过些时间就可以了。
    再过些时间,去给他收尸吗?
    副官站在门边,看着戴尔,戴尔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副官嘲讽的勾了下唇,狠狠的摔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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