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凝滞在林熙的身上,眼底似浸染了粉色的桃花烟雨,又慢慢一片片凋谢,凄绝而艳丽。
“这一生,一步错,步步错,天下我都为你守得,为什么你却不在了。”
花无岸本已经苍白无色的唇,忽然又泛起一抹妖艳的血色,林熙目光一凝,盯着他唇上沾染的血。
“花无岸,阮家冤死的亡魂还未安息,楼相何其无辜,你凭什么敢死!我不允许你死。”
林熙脸色阴沉的开口,心中酸涩悲哀,明亮的眸子翻涌起水光。
花无岸没有回她的话,眼瞳渐渐涣散,眼底仿佛盛开着漫天的桃花,又在一瞬间凋谢成尘埃飞灰。
屋外恰好是午后时分,柔和的阳光透过窗脊洒下细碎的光线,映衬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眉眼妖冶如一只半睡半醒的妖孽。
那薄唇沾染了血色,越嫣红莹润,如窗外热烈绽放的彼岸花花瓣。
林熙沉沉的看着他,忽然开口道:“墨晔玄临死前将要对魏忘川的话告诉了墨玦,但,墨玦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你。”
“我我知道。”
“他说,要我好好活着。一直活下去。”
“可是,我怎么肯让他等太久。”
“不过小熙儿,我不在了,你可要好好活着,毕竟阿玄和我,都那么的喜欢——”
花无岸抬起手,似乎想要摸一摸林熙的头,猝然间,手臂垂落到膝头。
林熙下意识的低下头,那人一身红衣之上血迹点点,刺目异常,倒在浅金色的竹椅上,阖住了那双艳丽到极致的桃花眼,再没有一下呼吸。
“师父——”
林熙张了张口,悲戚的声音破碎低微的响起,眼前一阵晕眩,便倒在花无岸的身旁。
直到一个时辰的期限结束,墨玦带人闯入东宫,见到昏迷的林熙与花无岸仿佛沉睡般的尸体,瞳孔一缩,慌忙的上前抱起林熙,见她只是昏睡过去,才松了一口气。
花无岸的自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刻意的在花无岸内心最脆弱的时候,对他说墨晔玄在等着他,以花无岸的性格,他只会选择一条路,那就是死。
从得知了十一年前真相的那一刻,墨玦已经算计好了一切。
墨晔阳,墨晔皇,花无岸,墨天鸿,阮寒清,阮北北
没有人能够逃脱制裁,而一切的罪孽也好,仇恨也好,都只需要他一人背负。
*
承禄殿内,墨守缺百般无聊的翻看着墨玦书架上的古籍,许久,他放下书籍,不耐烦在站起身。
“花无岸这次真的这么心狠,他真的舍得本王走了!”
少年语气充满恼怒,仍旧矜贵而秀美,却比在花无岸的面前,更多了几分狡黠。
“那咱们就再等等吧,说不定平南王只是最近有些繁忙,你看他将所有人都派了出去。”陆北鸳安慰着他。
“不行,本王要回去找他,一定是那个侍卫没有告诉他本王说了什么。”墨守缺坐不住了,俨然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
“王爷,您要回哪里?”
“回平南王府,回先太子东宫,本王去找无岸!”
陆北鸳的脸上深沉,在一旁沉声道:“您明明知道的,平南王只是把您当成一个人的替身,那个人,就是先太子您回去,便是告诉他您与陛下早就有所联系,如果想要再获得他的信任,就太难了。”
“本王知道。”
墨守缺精致的小脸纠结成一团,看着陆北鸳,小声的说道。
“可是,本王很喜欢他本王很喜欢无岸。他对我很好很好了,成为墨晔玄的替身又怎样呢,我本身就是个默默无闻之人,何须和先太子一个死人相比,成为他,我心甘情愿。”
他不是傻子,也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单纯的小王爷,年少丧母,在宫中饱受冷眼的长大,早就看透人情冷暖。自从天澜初见,花无岸就对他一见“倾心”,他自然看得出,花无岸不过是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可是,他那点好太让人贪恋和沉浸。
墨守缺一边顺势利用者花无岸对他的好,另一方面也小心的影响着他,试探帮一些墨玦。
幼时候,墨守缺被派遣到天澜的时候,无一人相送,所有人都抱着看他去死的神情,唯有墨玦替他找了一队护卫一路保护,后来,也是墨玦登基之后,将早已被人遗忘的他封为北辰王,镇守天澜,远离了墨都的是是非非,同时做个逍遥自在的王爷。
“王爷临走前对平南王说了什么?”陆北鸳问道。
墨守缺唇角轻轻勾起,双眸眯成月牙,笑着说道:“本王说,本王会等着他来找我,一直等着。”
他说着,白朔自承禄殿外走进来,见到墨守缺,脸上有些尴尬和恍惚。
“北辰王,属下奉陛下之命,护送您和陆侍卫回天澜,平南王不在,惊云恐怕有所异动,您若是不回天澜,天澜可能会有失。”
“不是之前还说本王可以在墨都待上几日吗?”墨守缺愣住了,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他很是惊讶。
白朔没有回他,墨守缺却好像抓住了他话语之中的重点,脸色微变,小声的问道:“你说平南王,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平南王花无岸于王府之中,畏罪自戕。”
“就在刚刚。”
墨守缺精致俊逸的小脸,倏忽之间,变得惨白,眼中明亮的光芒一下子熄灭,唇角一直挂着的笑容,也骤然间消失了。
“怎么可能?你是在骗本王吗?”
“北辰王,还请赶回天澜。”白朔面无表情的回答。
墨晔玄说,我永远不会怪他,并且,永世的等着他。
他说,他会等着花无岸来找他,一直等着。
在他最孤单年幼的时候,花无岸像是一记炙热的火焰,将他整个包裹之后吞噬殆尽,而他的离开,带来的是以撕裂皮肉,血肉模糊的疼痛为代价。
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他不曾遇见那个灼热如妖的男人。